褚楊是在第二天一早離開A市的,天還是灰蒙蒙的。
一直往南開,整座城市似乎都在后退。這一年人人都說,A市是一座充滿機遇同時又相當殘忍的城市,高樓大廈之間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
可是褚楊不是這么認為的,這一年他見過冰冷的墻壁開出絢爛的花,漆黑的夜空被煙火照亮,含苞的花朵被山風喚醒。
乃棠收到褚楊的簡訊的時候,是凌晨四點。
“在回A市之前,我想過很多,怕回來遇見你,怕回來遇不見你。怕你怨我當年的不告而別,怕你早已將我遺忘。我竟從來不知自己是如此膽小之人,可是事關(guān)于你,我又怎能不小心。阿末,等我回來——”
——好。
乃棠只回了一個字,可是褚楊覺得夠了,他所求的心安不外乎就是這一個“好”字。
身后的課桌空了,秦葉子和蔣聲這幾日,對“褚楊”這兩個字是決口不提的,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乃棠,盡管她看起來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但是秦葉子始終覺得這是她在假裝堅強。
乃棠見他們這般小心翼翼,倒有些覺得好笑,偶爾和褚楊通電話的時候,還會提起他倆,其實雖然他們現(xiàn)在距離千里,但是只要彼此有時間就還是會通話。
唯一不同的就是,以前是褚楊陪她回家,現(xiàn)在變成了秦葉子和蔣聲。
褚楊不在的時間里,乃棠覺得日子過的飛快,一不留神就從夏天到了冬天。
這天乃棠、秦葉子還有蔣聲三個人在校外的小店里吃米線,除了他們這小店里面還有不少的人,老板忙的不亦樂乎。
乃棠正在聽對面坐著的秦葉子講她新看的小說,冬日里的A市天黑的早,不過六點,天已經(jīng)漸暗,不知道C市是否也是這樣。
褚楊已經(jīng)有近一個星期沒有和她聯(lián)系過了,乃棠擔心他在C市出了什么事情,給他發(fā)的信息也未得到回復。
這是褚楊走的近半年里第一次發(fā)生這樣的情況,隨著時間的延長,這種擔心與恐懼,在乃棠的心里肆意增長,可是她發(fā)現(xiàn)除了這一串冰冷的電話號碼,她什么都沒有。
天氣變冷了以后,乃棠就堅持不再讓秦葉子和蔣聲送她回家,畢竟是不順路的,這樣繞一圈也是要花很多時間。
“糖,我們先走了哦,你也早點回家,到家要給我發(fā)信息啊?!鼻厝~子一步三回頭的走出教室。
“知道啦?!蹦颂念H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她又不是三歲的小孩了。
等到學??煲舻臅r候,乃棠才收拾東西走出教室,路過高二理一班的門口,她停下了腳步,看著樓梯口。
去年一整年褚楊都是站在那,好像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見她,可是現(xiàn)在她連他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一陣冷風吹過,打斷了乃棠的思緒,她縮了縮脖子,而后把視線收回。
從一中到家的路,乃棠走過無數(shù)遍,可是現(xiàn)在她卻覺得面前的路是這么的長,明明之前和褚楊一起走的時候,一下就到了,怎么他一走連路都變了。
這話倒是顯得有些孩子氣了,畢竟這路一直還是這一條,只是走路人的心境在變化而已。
路上的人不多,可能是天氣漸冷的緣故,大家也不愿意出來受這冷風吹。
“乃棠?!鄙砗蠛鋈挥腥私兴拿?,語氣不算友善。
乃棠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是兩男兩女,其中一女生看起來更是普通,其余三人看打扮流里流氣的,不該是她認識的人。
她轉(zhuǎn)身不想去理會他們,可是身后的人明顯是來者不善。
“怎么?這么快就忘記我了嗎?我可是每天都在想你呢。”其中那個打扮更學生氣的女生走到前面,攔住了乃棠的去路。
既然已經(jīng)擋住面前的路了,乃棠也就不走了,干脆仔細看了看面前的人。
剛才只是回頭瞥了一眼,壓根沒看他們的臉,現(xiàn)在近了,她才發(fā)現(xiàn),面前這人不正是之前被開除了的江瑟瑟嗎?
如果褚楊在這就會發(fā)現(xiàn),今日的江瑟瑟和之前他看見的大不相同,眼前的江瑟瑟儼然還是一副學生樣的清純打扮,和那日判若兩人。
但是乃棠是不大在意眼前的人,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三人,約莫二十五歲左右,發(fā)型夸張的有些搞笑,如果不是眼下情況不合適,她怕是會笑出聲。
見面前的乃棠顯然是不把自己當回事,江瑟瑟惱了。
“是不是聯(lián)系不上褚楊了?”
乃棠聽到江瑟瑟的話,緩緩的抬眼,睥睨著她,眼神里盡是厭惡。
江瑟瑟看著乃棠的眼神,忽然想起那天夜里褚楊看她的眼神,也是這般如同看見什么污濁之物。
“你當真以為褚楊愛你?他們那些貴公子無非是圖一時的新鮮,現(xiàn)在你的在他眼中和我又有什么區(qū)別?!?p> 乃棠像是聽了什么有意思的話,冷笑了一聲。
這一聲輕笑像是刺激到了江瑟瑟的敏感神經(jīng):“我變成這樣還不是拜你所賜,你憑什么還活的好好的,而我一生卻已經(jīng)毀了?!?p> 說著她竟伸手想去撓乃棠的臉:“我今天就要撕了你這偽善的外表,不但是你,還有那個跟在你身邊的秦葉子,我會讓你們都生不如死,嘗一嘗我的痛苦?!?p> 乃棠唇角輕揚,一雙漆黑的雙眸似能洞悉一切。她條件反射性的抬手,握住江瑟瑟的手腕,猛地往前一扯。
江瑟瑟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前跪跌下去。乃棠另一手掐住她的臉頰,迫使她仰面。江瑟瑟一手被乃棠制住,只得用另一只手握住乃棠掐著她臉頰的手,可是絲毫不能撼動半分。
“有一句你說對了,我確實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蹦颂耐nD了一下,將手里的人猛的甩開。
“如果我是你,日后定是夾著尾巴做人?!?p> 乃棠轉(zhuǎn)身想要走,可是剛邁出一步。
身后還跪坐在地上的江瑟瑟拿出手機:“你就不想看看秦葉子怎么樣嗎?他們可是為你吃了不少的苦?!?p> 乃棠沒有回頭,但是江瑟瑟手機里傳來了秦葉子的聲音,那頭一片嘈雜,是不是伴有秦葉子的尖叫及蔣聲的怒吼。
乃棠閉了閉眼,深吸了兩口氣。而后忽然轉(zhuǎn)身,抬腿朝著還在笑的江瑟瑟肩頭踹了一腳。
忽然的沖擊力,讓江瑟瑟手中的手機摔了出去,整個人重重的躺在了地上。
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乃棠忽然站在她身側(cè),彎腰扯著她的衣領(lǐng)將她提起,不等她站穩(wěn),整個人又被重重的甩出去撞在旁邊的墻上,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靠著墻也站不住的往下滑。
幾步遠的乃棠,冷冷的看著她,仿佛實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品。
江瑟瑟慌了,朝站在那邊的那三個人喊:“還不快過來?!?p> 可是乃棠全然不顧身后的人,一步一步向江瑟瑟逼近,江瑟瑟背抵著墻,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