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城有北陽

　　開學的前一周，新書從教務處搬回來，女生就約著去校門口挑選書皮，桌上最多出現(xiàn)的還是，奧運的五個小家伙。熬到放學，老師又讓同學們留下，一個一個填寫尺碼，訂做校服，完事兒才能走，女生本來就比男生填的項目多，腰圍胸圍褲長衣長，一系列下來，女生們一邊興沖沖的往前擠，希望快點量到自己早點回家，一邊猜測議論著校服的樣式，有沒有像隔壁五中的校服一樣，有百褶裙，小短襪。

　　瀾莣也不著急，落在了最后，干脆就拿出磁帶預習著新課的英文單詞。原本排著隊的幾個女生注意到了一整天無話的瀾莣，悄悄瞄著她就開始了議論。

　　打頭的徐可湊在旁邊旁邊女生耳朵上說：“那個什么夏瀾莣，一整天都不說話，剛來就學習，可擺出跟我們不一樣的那勁兒。”

　　聞言的女生，也轉頭看了一眼瀾莣附和道：“可不是，坐她旁邊的聞嬌可說了，一整天加起來說的話沒超過五句，也不知道傲什么呢。”

　　“害，人家長得好看還分來重點班，可不有資本嗎？她手上的手鏈，我可在最新的畫報才見過，也不知道什么家庭背景····”女生們又朝著她的手鏈瞟了瞟。

　　開學第一天，瀾莣就成了議論話題，當事人還全然不知，低著頭琢磨著單詞。輪到她的時候已經(jīng)黑了半邊天，班上的人都幾乎走光了，撇頭一看倫弈恪把外套墊在胳膊下，睡得正香，重點班規(guī)矩多，老師要她們每個人單人單座，把座位之間隔出縫隙，眾人敢怒不敢言，硬著頭皮進的重點班，都想給老師留下好印象，她和倫弈恪也就多了半個胳膊的距離。

　　測量完的時候，教室里只剩他們兩個人，夕陽的尾巴就打在男孩眉眼上，男孩睫毛長，細細碎碎的被投射眼圈下面，黑黑的一片陰影。突然，男孩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正撞上瀾莣的打量，女孩幾乎立刻偏開了頭，身后男孩低低的的嗤笑，“害什么羞，要看給你正大光明的看唄?！?p>　　女孩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體：“我沒有，剛剛有蟲子?！奔t著耳根子，假裝著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倫弈恪噼里啪啦的把桌上的書，往書包里一塞，就站了起來，“走吧，回家了?！?p>　　等瀾莣收拾好，兩人合上班門，往學校外面走。瀾莣突的開口問到：“你剛剛在等我？”

　　倫弈恪剛睡醒，迷迷糊糊的，嗓音很沉，“困了···嗯，也恰巧等你?！?p>　　瀾莣偏了偏頭，“等我干嘛？我們家是一個方向嗎？”

　　倫弈恪思考了一會兒，“是吧···我的書，還沒包書皮呢，一起去吧。”

　　原來每學期開學前，媽媽都會小心翼翼的包好書的每一個角，用毛筆在普通的牛皮紙上寫下她的名字，開學的時候都會被人傳來傳去的看。

　　想到這兒，瀾莣的眼睛黯了黯說道：“我不愛包書皮，你自己去吧。”

　　“砰！”男孩突然跳高，拍開了差點打在女孩頭上的籃球，面前的一雙手修長，骨節(jié)分明。

　　“讓你來打球你說你要早點回家，沒想到你小子偷偷送新同學回家??！”那邊幾個滿頭大汗的男生，往這邊跑邊朝瀾莣打量。

　　“你好呀同學，我是卡遠，你可以叫我卡哥?！泵媲叭?，擠眉弄眼的朝瀾莣遞出一只臟兮兮的手。

　　“去你的，給我滾，以后在這么亂扔你的破球，我就讓你輸?shù)慕袪敔??！眰愞你⊙鹧b惱怒的把那顆飛過來的球，砸回了要握瀾莣的那只手上。

　　又轉頭對瀾莣說，“不好意思啊，這是我一個初中的好哥們兒，甭理他，我們走吧?！?p>　　瀾莣朝著那群人點了點頭和倫弈恪一起往門口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瀾莣停下來問道：“你家在哪？我要走這邊，你呢？”說罷指了指城北的方向。

　　“我家也是這邊，真是巧了。走吧！”男孩往前大步走，走幾步發(fā)現(xiàn)女孩沒跟上來，轉頭就對上女孩懷疑的眼光。

　　“我家真在那?。」饷餍^(qū)，你知不知道，就是城北啊，快走吧，再晚天就該黑了，不安全?！边@下，女孩總算是信了，那個小區(qū)里她家不遠。

　　女孩腳步小，男孩悄悄的放慢腳步，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話，大多是男孩說，女孩聽著，那晚的夕陽真好，連照映在居民區(qū)墻上的鴿子剪影都格外可愛，兩個人的影子被長長的拉在身后。

　　叮叮叮，下班的鈴聲一響，門口的幾人利落的起身，急急忙忙的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瀾莣姐，我們走了啊，你記得吃飯?！闭f罷就沒了影子，生怕被她留下加班。片刻只有鬧鬧推門進來，問她還有沒有什么活，沒有她就下班了。

　　“沒有了，你先走吧，《南城有北陽》素材整理整理，你回去注意安全啊?！?p>　　“那姐，皮皮姐可交代了，要我們監(jiān)督你，記得吃晚飯，熱水壺里給你到了熱茶，你也別喝的太多，晚上睡不著覺，要不我還是下去給你買份飯上來吧?！蹦沁叒q猶豫豫地說。

　　“真的不用了，中午吃得多，沒什么胃口，你快去吧，婆婆媽媽的?！闭f著就把手邊的寫作燈打開了，屋子頓時亮堂了不少。

　　“那好吧，我走了?！迸R合上門前，又瞧見瀾莣桌上煙灰缸里，大大小小的煙頭，忍不住又說道：“姐你少抽點，那玩意兒傷身···”最終在瀾莣即將皺起的眉頭里合上了房門。

　　工作室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見人都走了，她又把剛剛的打開的寫作燈扭到最小，她不喜歡太亮的光，總覺得沒氛圍。

　　大三的時候，第一部小說連載，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戒不掉，煩躁的時候，看著似有若無的白煙就能平靜。細長的女士香煙，夾在她的手里就是說不出來的好看，摩擦輪式的打火機，用的最順手，薄煙淡淡升起，一點點模糊了她的側臉，懶懶的靠著椅背，慢條斯理的吞云吐霧，順手拿起了桌上那本《城南城北》翻起來。

　　好像這個時候的她才是最真實的她。

　　半晌，工作室的門鈴響個不停，出去一看，美團的小哥左右手都提著袋子。接過手之后，走回隔間，原本以為是皮皮給她點的，看到袋子上折角的便簽和熟悉的字跡，頓時止不住的心慌，打開果然發(fā)現(xiàn)，不是根本不是什么外賣。

　　袋子里頭裝了三個飯盒，都是清一色的黑色，一個里面裝了皮蛋瘦肉粥，剛開開蓋子，飯的清香撲鼻，細碎的蔥花撒在上面，看上去軟儒適宜，水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第二個裝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炒土豆絲和韭菜雞蛋，用盒子里的筷子夾了一口，韭菜果然還是老的塞牙，另一個擺盤整齊的放了櫻桃和草莓。

　　他還是找到了，回來了，開了蓋子的便當和剛剛翻開書扉頁上的那句話格外和諧，瞬間照應了起來。

　　念你遺憾，知你過往，用最肉麻俗套的大俗和大雅，在霧氣騰騰和蕭蕭瑟瑟里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