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近日來待客不似往常那般殷勤,特別是面對水仟嵐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飄忽不定,好像很怕她一樣。
就比如此時,店小二見水仟嵐就站在云若宸身邊,便很快的低下了頭,停在門口不再往屋內多走一步。
“按照您的吩咐,這位姑娘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就是壞掉的窗戶還未換上新的,小的一定會盡快叫人換上?!钡晷《⑽⑻ь^,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如果您沒什么事的話,小的就先下去了。您有事的時候再叫小的,小的隨叫隨到?!?p> “怎么?”云若宸將手里的幾塊碎銀放在桌子上,笑意不明地道:“連早上的飯錢都不要了?”
聞言,店小二低著頭快步走過去,看也不看的就抓過來一把塞進自己的衣袖里。這要是往常,他定會仔細瞧瞧,唯恐云若宸給的少了。
收了飯錢,店小二不敢多做停留,轉過身便想離開,卻被水仟嵐擋住了去路。
水仟嵐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很怕我。”
“沒、沒有!”店小二反應過來,心虛地否認道:“您是天仙似的美人,小的怎會怕您?!?p> 水仟嵐越過他走回去,淡淡道:“你走吧?!?p> 店小二得到允許,趕緊加快腳步出了房門。
陳無憂看著店小二匆促離開的背影,邁開步子走進屋內,“師姐,你們怎么起得這么早啊?!?p> 水仟嵐沒說話,給她倒了杯茶。
云若宸無奈地道:“不是我們起得早,是你起得太晚?!?p> “我哪里起晚了?”陳無憂不太高興地道:“分明是你們起得太早!”
云若宸忍不住調侃她,“你這么兇,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嫁!”陳無憂接過茶杯,在水仟嵐身邊坐下,沒好氣地道:“與師兄無關!”
“是是是。”云若宸眼里藏笑,故意逗她,“小師妹嫁不出去也沒關系,大不了讓你師姐養(yǎng)你一輩子?!?p> 陳無憂嘴上占不到便宜,便轉過頭對水仟嵐撒嬌道:“師姐……你看他!”
云若宸眸中笑意更濃,待水仟嵐看過來時,深邃的目光越發(fā)溫柔。
水仟嵐突然發(fā)現,云若宸這個人其實有很多面,但每一面都不會讓她感到討厭。
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放棄了要幫陳無憂教訓云若宸的想法。他這樣聰明的人,自己是討不到便宜的。
云若宸略有幾分失望地抱怨道:“小師妹讓你看我,你怎么不多看看我?!?p> 水仟嵐的耳朵微微泛紅,更加不敢直視云若宸。
陳無憂急忙反駁他:“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云若宸看著水仟嵐躲閃著的眼神,和她泛著點紅的耳尖,直覺得可愛,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
陳無憂還想說什么,就看到周洋面色凝重的走了進來。
周洋眉頭緊蹙,走到桌子面前,把手中卷著的榜文展開,平鋪放在桌子上。
“你們看。”
那是一張捉拿榜文,是當朝皇帝下的緝拿令,而上面指名要緝拿的犯人正是水仟嵐,罪名是她殺了當朝大將軍左鳳,榜文上還有水仟嵐的畫像。
云若宸看著水仟嵐打趣道:“怪不得那店小二見你跟見了瘟神似的?!?p> 陳無憂只看了兩眼捉拿榜文,就頗為嫌棄地道:“把我?guī)熃惝嫷囊蔡罅耍 ?p> 周洋卻是滿面愁容,“現在仟嵐已經成為了朝廷欽犯,你們難道就不為她擔心么?”
“怕什么,我?guī)熃惚┞斆?,武功天下第一,又有百毒不侵之身,如若她自己不愿意,這世上有誰能抓得住她?”陳無憂覺得周洋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再說了,我?guī)熃闶鞘裁瓷矸荩渴钦l想抓就能抓的嗎?抓我?guī)熃阒斑€得問問我?guī)煾低煌?!?p> 周洋聽后仍是愁眉緊鎖,“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擔心的是仟嵐的名聲。前幾年仟嵐總被師叔派出宮去做善事,她為民除害、懲惡揚善,江湖上人盡皆知,因此一直美名遠揚。可現在朝廷的捉拿榜文一出,仟嵐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罪名了!你想想,從此天下人會怎么看仟嵐?”
陳無憂聽完他的話一張小臉瞬間就垮了,“是哦?!?p> 水仟嵐淡淡道:“我不在乎。”
“朝廷那位皇帝自上位起便忌憚著玉蘭宮的勢力,做事向來瞻前顧后、以和為主,在江湖上與各大門派更是從未兵戎相見過,這次卻什么也不顧的下了緝拿令,竟不怕與玉蘭宮為敵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著實不像那位皇帝的作風?!痹迫翦肺⑽⒉[起深邃的眼睛,“朝廷與玉蘭宮和諧相處這么多年,怎么會因為一個區(qū)區(qū)將軍的死而撕破臉皮?”
周洋猜測道:“或許是因為左鳳對皇帝來說很重要?”
云若宸不認同地道:“我曾聽我爹提起過,龍飛與夏淵才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所以左鳳的死并不影響皇帝眼里的大局。況且,如若師叔不愿交出仟嵐,那么必然會引發(fā)一場戰(zhàn)事。不論是師叔還是皇帝都很清楚,現在的時機并不適合打仗,也許這場戰(zhàn)事會致使兩敗俱傷,但絕不會以朝廷的勝利為結局,玉蘭宮或許耗得起,但朝廷如今的國庫、兵力都耗不起,最重要的是,戰(zhàn)役一起,將會有更多百姓流離失所。一個將軍的命,和千萬黎民的命,孰輕孰重?”
陳無憂道:“百姓乃國家之根本,當然是百姓的命更重要了!”
云若宸銳利的眼眸看向水仟嵐,“左鳳死了,那位皇帝是如何肯定人是被仟嵐所殺?”
周洋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朝廷有可能被人利用了?他們根本不關心左鳳是被何人所殺,只是想借此機會捉拿仟嵐?”
“也有可能是那位皇帝被人控制了?!痹迫翦凡蛔杂X的握緊手里的茶杯,“目前來看,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p> “可普天之下有誰敢控制皇上呢?”陳無憂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突然睜大了眼睛道:“不會是之前綁架青衣師姐的那些人吧?”
水仟嵐收起緝拿令,眼底涌上陣陣冷意,“真正想抓我的人是誰,試試就知道。”
周洋和陳無憂還沒反應過來她是什么意思,云若宸就沉下臉色道:“不行?!?p> 陳無憂驚訝的看向云若宸,“你知道師姐在想什么?”
難不成這世上真有讀心術?
云若宸聲音清冷地道:“你師姐想以身犯險。”
水仟嵐的確是這么想的。
周洋聽的云里霧里,眼睛在他們之間轉來轉去,氣氛忽然陷入詭異的安靜,他到底沒能插上一句話。
周洋將朝廷要緝拿水仟嵐的事和陸塵、蔣玉二人如實稟明,陸塵同周洋一樣擔心水仟嵐的名聲,蔣玉卻根本不在乎。
“不如師叔帶著仟嵐和無憂先回玉蘭宮吧?!敝苎筇嶙h道:“玉蘭宮比外面安全?!?p> 蔣玉看著他搖了搖頭。
周洋疑惑的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明白,只好試探地道:“那……去我們無塵宮?”
“朝廷既下令捉拿仟嵐,又怎會輕易放我們回宮,恐怕回玉蘭宮和無塵宮的必經之路已被人設下埋伏?!标憠m看他一眼,哼道:“這間客棧也不安全了?!?p> 這倒是他思慮不周了,周洋覺得羞愧,忙低下頭,“是弟子愚鈍了?!?p> 又過幾日,朝廷來了五千官兵和三名將領,奉旨來捉水仟嵐。
其中一名將領手拿一張畫像踹門而入,其余兩名將領帶著幾百官兵走進來,瞬間將這間客棧圍得水泄不通。
掌柜的和店小二立馬上前,帶著他們來到了蔣玉、陸塵等人的房門前。
走在最前面的將領再次踹開了門,走進去大聲問:“水仟嵐可在?”
葉知秋見了其中一位將領的臉,立刻拿過云若宸放在桌上的清羽扇遮住自己的半邊臉,好在這些人都是來抓水仟嵐的,除了云若宸之外并沒有其他人注意到他這一反常舉動。
云若宸的目光愈加深沉。
水仟嵐站起來,波瀾不驚的眸子望向那名將領,不卑不亢地道:“我就是水仟嵐?!?p> 陳無憂詫異的看向她,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問:“師姐,你干嘛呀?”
那名將領拿著畫像仔細對比一番,確認眼前的女子便是畫上的水仟嵐后將畫像小心收起,“跟我們走一趟吧。”
水仟嵐像是沒聽見陳無憂的話,任由著那些官兵將她的手綁起來。
青衣不知到他們在搞什么把戲,只能默不作聲的看著。水仟嵐都快要被朝廷的官兵帶走了,陸塵和蔣玉竟然還沉得住氣?
“你們不能帶走我?guī)熃?!”陳無憂見水仟嵐毫不反抗,拿起紫月劍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正綁著水仟嵐雙手的官兵踢翻在地。
那名將領立刻防備的看著她,“你難道要與朝廷為敵么!”
陳無憂不屑道:“與朝廷為敵又怎樣!”
蔣玉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平靜的下著命令:“無憂,坐下。”
周洋很是不解的看向蔣玉,見蔣玉一片淡然的模樣,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氣憤的想,這一切肯定都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
陳無憂難以置信的看著蔣玉,“師傅,你不要師姐了么!”
蔣玉卻不看她,只望著桌子上的茶杯,似乎毫不在意,“若你師姐真的沒殺左將軍,朝廷自然會還你師姐一個公道。仟嵐自有應對,你無須擔心。”
“好,你不管,我管!”陳無憂瞬間紅了眼眶,提劍刺向那名將領,卻在中途被水仟嵐給攔住了。
葉知秋的目光緊盯著陳無憂,害怕她真?zhèn)四敲麑㈩I,從此背上造反的罪名??匆娝獚箶r下她時,他暗自松了一口氣。
那名將領被陳無憂嚇得后退兩步,“你這小丫頭還真想造反不成!”
陳無憂看著攔住自己的人,不甘心的收回了紫月劍,強忍著眼淚道:“師姐!你怎么了?為何要幫著朝廷的人呢?”
水仟嵐微微蹙起眉頭,“無憂,不要沖動?!?p> 陳無憂知道自己肯定說不動水仟嵐,便轉過頭看向云若宸,氣急敗壞地道:“云若宸!你不是最愛管仟嵐師姐的閑事兒了么,如今你怎么也不管了啊……”
云若宸漆黑的眼眸看向水仟嵐,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陳無憂身邊。他無視掉那些人看過來的目光,也無視掉陳無憂的淚眼,控制著力道抬手打暈了陳無憂,將暈倒的陳無憂抱在懷里,對水仟嵐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看著那些官兵將水仟嵐帶走。
見那些人走了,葉知秋才將清羽扇放回桌上,對看過來的云若宸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