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暗想,以狐貍的秉性,一定會作壁上觀,于是也不再求他。她從包袱里找出判官筆,悄悄在旁觀察,正好瞅見謝長儒身后有個空隙,便鼓足勇氣,握住判官筆化成的利劍,狠命沖上去一刺,正中謝長儒背心。
只聽“哇呀”一聲慘叫,那謝長儒的身子頓時癱軟下去。
原來郗、謝二人并非凡人,普通的刀叉劍戟,最多傷他們皮毛,于要害卻無關(guān)礙,故而與眾人纏斗時,他二人只重攻,不重防,沒料想被小謝拿判官筆這么一刺,利劍竟穿胸而過,登時結(jié)果了謝氏性命。
郗英見狀,大吼一聲:“賢弟!”眾人再看時,那謝長儒已化作一只獳犬趴伏在地,背上露出細密的鱗片,身上的毛又粗又硬,就像野豬的豬鬃。滿座中唯有狐貍識得此獸,知道它名叫[犭頡],也是上古靈獸之一。
郗英見義弟已死,登時發(fā)出狂性,提起腹中之氣大吼一聲,震得人肝膽俱摧,屋宇頃刻間崩塌下來。若非狐貍反應(yīng)快,拉住小謝向外狂奔,他們此時早已被倒塌的房梁壓成肉泥。
逃到空地上,小謝忽覺地動山搖,整個地面都強烈地晃蕩起來,轉(zhuǎn)身一看,一只青黑色的巨牛正舉蹄向眾人踏來。
那青牛約有一丈來高,三丈來長,不知有幾千噸重,一蹄子下來,便將人碾成肉醬。眾人見狀,皆知不堪與戰(zhàn),都丟盔卸甲,奔走哀號,唯求保命。
青牛在人群中瞅見小謝,想起方才殺弟之仇,如何肯息,舉蹄便向她踏來?;秀遍g,忽見一個黑影從小謝身后飛出,往那巨獸腳心猛咬一口,那巨獸疼痛難忍,發(fā)出雷霆之吼。黑影卻倏忽一閃,又閃回了包袱里。原來那正是妖后所給的小黑蛇。
小謝正發(fā)愣,忽覺有人用力地拍她的背。狐貍沖她嚷道:“呆瓜!再發(fā)呆就讓妖怪踩死啦,還不快跑!”
小謝剛想邁步,不覺急哭了:“我……我跑不動了……”
狐貍低頭一看,她腿上被飛落的磚塊砸中,露出一大塊血污。沒辦法,他只得背起小謝,口中不住抱怨:“早知今日,當初不如讓雷公把我給劈死好了,省得欠你人情!”
那巨牛在他們身后窮追不舍,很快就已近在咫尺,小謝都能感受到,巨牛鼻子里喘的粗氣,噴射在她背上。
狐貍本來極為靈敏,可因為此時背著一人,行動也不由遲緩下來。眼看那牛蹄就要踩踏上來,小謝突然撞到包袱里的一個硬物。她一個激靈,想起那是吉神泰逢所賜的虎紋弓,猛然醒過神來,拿出虎紋弓,以判官筆為箭,使出全身之力拉開弓箭,向那踏來的牛蹄中心射去。
那箭似有羽翼,不偏不倚,直往小蛇咬中的傷口飛去。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過后,利箭已深深沒入牛蹄。
狐貍正在逃竄,忽聽背后“呼啦啦”的巨響,回頭一看,那巨牛已轟然倒下。他起初還有些害怕,又往前逃了一段,見那青牛匍匐在地,只是喘氣,這才放心。
忽見云層中閃過幾道白光,伴隨電閃雷鳴之聲,兩只斑斕猛虎拉著一架五彩神車,穿過云層,沖他們飛來。仔細看時,正是那日在和山所遇的虎尾巴神——泰逢。
泰逢輕輕將衣袖一揮,那青牛的傷口瞬間凝固,袖子再一揮,青牛已踏上云彩,溫順地匍匐在了天神的腳下。
收伏犀渠后,泰逢便對小謝道:“這蠢物最喜兵禍,凡到之處,必生戰(zhàn)亂,這次你們能將它制服,阻止了一場戰(zhàn)禍,也算是于社稷民生有功,我就將九都之水賜你吧?!?p> 他的衣袖一揮,頓時天降甘霖,灑落在小謝身上。再看時,小謝身上密密麻麻的毛發(fā),已蕩然無存,那惱人的尾巴也不見了。喜得她忙向泰逢拜謝。
狐貍道:“那妖獸為禍人間,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大神為何不懲治它,還要幫它治傷?”
泰逢道:“戰(zhàn)禍,是因人心的貪婪而起,它不過是推波助瀾,倘或人人心內(nèi)向往和平,妖怪又能掀得起什么風浪呢?這蠢物還有些蠻力,我要將它拘去,幫助我的子民耕種?!彼S意揮了一下手,青牛鼻子上已戴上一只鼻環(huán)。泰逢微微一笑,和他的五彩神車一起,消失在了云層中。
小謝低頭一看,手里那把虎紋弓也一塊兒消失不見了,方才射入牛蹄的判官筆,則紋絲不動地回到了她的包袱里。
狐貍不滿道:“這虎尾巴神仙也忒小氣了,一把破弓,送你就送你了,竟然還要再收回去?!?p> 小謝道:“你可別胡說褻瀆神靈,人家早說了,虎紋弓是暫借我的,現(xiàn)在既然已收伏那妖怪,自然要收回去的?!彼屑殭z查了一遍包袱,里面的東西都完好無損。打開蛇皮袋子一看,小蛇身上的紅斑又多了幾塊。
狐貍道:“這小東西比你機靈多了,方才房子倒塌前,我看到它飛到地上,把姓謝的身上的血也吸了個痛快?!?p> 小謝點點頭:“是了,方才若不是它先飛上去咬了犀渠一口,我這會兒恐怕已經(jīng)被牛蹄踩成肉醬了,它也算是救了我一命?!?p> 她又問狐貍:“這會兒怎么辦,咱們還回郡府衙門嗎?”
狐貍道:“那兒現(xiàn)在早已亂成了一鍋粥,還回去干嘛?絕影還在客棧里等我們呢,我們欠人家的房錢也沒結(jié),還是先回客棧吧。”
小謝覺得有理,便同狐貍一道往客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