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譽笑了笑,表情有些怪異:“我記得你們妖怪仿佛是不能太過插手凡間事的吧?”
君貍臉色微微僵了僵,很快又恢復(fù)原樣。
無論事實怎樣,虛假的氣勢總還是要有的。
“你可不要胡亂猜想,我可是個道行高深的妖怪!”
沈譽笑了笑,不知為什么,他的眼中露出了幾分溫柔。
“你們妖怪都是這么單純的嗎?”
“你們?”君貍敏感地抓住了這個詞,心里頗有些不太自然。
沈譽坐回石凳上,笑著開口:“我的母妃也是一只妖精。她在世時,給我講了不少關(guān)于妖的事情。故此我也懂得許多?”
君貍圍著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你看起來,不太像啊。你母妃是什么妖精?”
“她是柳樹成精,凡間稱之為柳神。柳樹妖一向善良,會主動庇護凡人,她受了不少香火。所以你感覺不到我身上的妖氣?!鄙蜃u解釋道。
君貍“嘖嘖”贊嘆了幾聲。
“原來你有半身柳神的血脈,怪不得你沒有被這美人笑給毒死?!?p> “那么看在我勉強算是半個妖的份上,君姑娘可否告訴我,這美人笑的出處。”
聽得君貍說了“美人笑”三個字,沈譽的臉色立馬嚴肅了起來。
君貍猶豫了一下,眼下她有些為難。
她一直說自己欠孟鳥一個人情,必定要還的。
這時她又站在沈譽一邊,豈不是成了左右搖擺的狗尾巴草?
只是柳神的名號她也有聽說,確實是名聲大極了,也真的是一個心腸好的妖。
如果沈譽真是她的兒子,君貍委實會有那么一點心軟。
沈譽見她為難,倒是爽快:“君姑娘若是有難言之隱。倒是不必再告訴在下。方才在下講出母妃的事情,也并非是為了博取姑娘的同情。不過是姑娘性子純粹,讓在下想起了她,有些感傷罷了?!?p> 君貍心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思索著開口:“其實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這美人笑,是秦寧先祖所研制的。只是過了千年,許多毒草,秦寧那里怕是都沒有了。她應(yīng)該用了不少其他的成分來替換?!?p> 說著,君貍又指著桌上那杏花粥說:“美人笑,顧名思義,死前半個時辰會出現(xiàn)心絞痛,大笑不止,足足把自己給笑死。因為這美人笑見效很慢,大概一年才會徹底發(fā)作。就算是大夫來檢查病因,只怕也只會認為是病情突然加重罷了?!?p> 說到這里,君貍有些困惑。
她躊躇了一會兒,試探著問:“我還有個疑惑,不知道該不該問公子?”
沈譽一直緊緊注視著她,見她一臉為難的樣子,心道自己也沒什么事,特別見不得人的。
于是他也試探著開口道:“不知君姑娘想要問些什么?”
沈譽的語氣中頗帶有幾分不確定,但君貍依舊把這當(dāng)做是對她的鼓勵。
“按理說我不當(dāng)問的。只是我對你母妃頗有些好感,又足足比你長了兩萬余歲。作為長輩,也理應(yīng)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
君貍組織著語言,用一種她認為特別善解人意的口吻述說著。
沈譽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盡管他很是聰慧,又以一己之力牽扯了兩國斗爭。
但他到底還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郎。
“君......姑娘請問?!?p> 沈譽看著君貍稚嫩得有些過分的臉,到底還是沒法順著她的口,把那聲“姨”給說出來。
“這些年我也見過不少為情所困的人。明知心愛的姑娘端給自己的是一碗毒藥,他們也能喝下肚子?!?p> 君貍說著說著,就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戳了戳沈譽的肩。
“可他們好歹是被動喝的毒藥。可是你,你哪怕再喜歡秦寧,你為什么要上趕著問她要毒藥喝?就算你愛她,愛得著實太過苦惱??赡阋苍撝?,配這個毒藥也麻煩得緊,要是在配藥的時候,她一不小心傷了手,可怎么了得?”
沈譽見君貍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憤怒,有些啞口無言。
他心里有些暖意:“多謝姑娘關(guān)心?!?p> “誰要關(guān)心你?”
君貍背對著他蹲下,語氣有些懊惱。
“你要是干脆利落地死了就算了,我也不會被秦寧麻煩這一回。”
她真的是憤恨得緊。
原以為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兒女情事,弄到最后居然還牽扯到了兩國戰(zhàn)事,數(shù)萬條人命。
君貍自問她沒那個本事,也沒那個資格,更沒那個黑心腸,去一言定下數(shù)萬人的生死。
只是既然答應(yīng)了孟鳥,幫她一回。
她又不能不去做。
要是違背了她自己說出口的承諾,這不大不小的又是一樁因果。
與她修行無益。
沈譽在君貍背后半天沒做聲。
君貍一回過頭,就看著他一臉沉思,呆立在原地不動。
“還有一樁事,我委實想不明白?!?p> “什么事?”沈譽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神色淡淡。
“當(dāng)初柳神修行已然小成,又受了頗多時候的香火,她若飛升,怎么也是個上仙。怎么這些年,都沒有什么消息了?”
君貍有些疑惑。
“呵?!鄙蜃u嗤笑一聲。
“大約是為情所苦吧?!彼ο铝诉@么一句話后,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君貍怔了怔。
她心想沈譽倒確實性情古怪得緊,難以讓狐琢磨。
不過這倒很容易想通,畢竟他有一半妖族血脈。
秦寧有那么一絲絲血脈,性情都如此詭異。
沈譽的妖族血脈可是比秦寧的要多得多。
哪怕他再怪異一些,也是理所當(dāng)然。
“喂,回神了。人都走了,還看什么看。”
容瑾不知什么時候,又走到了君貍的身后,還踹了她一腳。
君貍回頭看到容瑾,有些懵:“你不是說你走了嗎?”
容瑾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我怎么不記得?”
君貍愣了愣。
容瑾好像確實沒有說過他要走了。
只不過是當(dāng)時他神色冷淡地丟出了一大堆高深莫測的話,對君貍的所作所為表示不大認同。
接著他又立馬甩甩袖子走人,給了君貍他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在意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