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西京區(qū)
十五年前,這里還是一片人口流動性極大、安全問題令人擔(dān)憂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十五年后,區(qū)中心高樓聳立,人均收入穩(wěn)居B市五區(qū)之首。
盡管如此,西京區(qū)周邊依然還保留著上個世紀的老建筑,拆遷隊是進不得,也退不得。
就好像西京區(qū)西郊一棟孤獨矗立在廢墟之上的灰色公寓樓,每天仿佛都被灰塵凝構(gòu)而成的黃紗籠罩著,灰蒙蒙一片。
或許是因為久經(jīng)風(fēng)雨的侵襲,墻面上已經(jīng)有不少斑駁開裂,在這些裂開的溝壑之中甚至還有點點新綠冒出了枝芽。
這種樓,一般人都是不敢住的。
夜里十一點多,孤寂的公寓樓在烏黑的夜和皎潔月光的襯托之下寂靜無聲,又有幾分的詭異。
整棟樓沒有哪怕是一戶人家亮著燈。
隨著鏈條轉(zhuǎn)動聲的響起,一輛自行車緩緩地??吭诹斯堑拇箝T口,一個留著寸頭的中年男人在公寓門口停穩(wěn)了自行車,松了松領(lǐng)帶,借著月光將鑰匙插入了車鎖中。
中年男人是B市北朝區(qū)一個設(shè)計工作室的老員工,別人都習(xí)慣叫他老張。
老張摸出公寓大門的鑰匙,雖然是老樓,但是防盜不能少。
走進漆黑的樓道,老張嘗試著跺了跺腳叫燈,早已經(jīng)壞掉的聲控?zé)粢琅f沒有換,就算他跺斷自己的腿,這燈都不會亮的。
他習(xí)慣性的掏出手機照亮了腳下鋪滿灰塵的路,心里多少有些抱怨,就算這棟樓現(xiàn)在只剩下三戶人,也不應(yīng)該這么搞吧,現(xiàn)在西京區(qū)這么發(fā)達,好歹夜里給個燈???
來到三樓,聲控?zé)粢琅f沒有因為自己落下的腳步重了些而亮起來,
借著手機的手電光,老張看到三樓樓梯口正對面那面已經(jīng)開始掉皮的白墻上,那個依稀還能看出的‘三樓’字樣。
看到那兩個字的老張雙腿不免有些打顫。
就在一個月前,三樓有個老太太在樓道里上吊自殺了,自殺的位置就在樓梯口正對的位置,也就是在‘三樓’大字前。
老人上吊的原因是什么不知道,但是聽僅剩的兩戶樓里的鄰居說好像是因為老太太過于思念自己的老伴兒而選擇了自縊的,還有他的子孫也不孝順什么的。
總之眾說紛紜。
看著有些吸引自己視線的‘三樓’兩個字,老張吞了吞口水,抓著冰冷的樓梯扶手頭也不敢回的快步朝著樓上走去,腳步漸行漸遠,隨之而來的是從二樓上來,越來越響的腳步。
老張的離去讓三樓陷入了黑暗,而老張的到來,又讓三樓有了一點光亮。
站在‘三樓’兩個大字對面的依然還是老張。
老張額頭冒出了點點汗珠,看著墻壁上那兩個熟悉的字,雙腿打顫的頻率越來越快,此時他的雙腿就好像灌了鉛一般,挪動不了絲毫。
自己在這里住了這么多年,絕對能肯定的是每一層都是不一樣的數(shù)字,絕對不可能存在眼前這種情況...
汗珠,一顆顆的從他額頭的毛孔里涌出,沿著他的面頰向下流。
老張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皮,強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懼,邁開腿,好像著了魔一樣朝著面前的白墻走去。
他伸手輕輕的碰了碰那兩個鮮紅的字,是冰冷,濕潤的。
這種多少年沒人管過的老樓,怎么可能還會有這么亮的顏色?而且自己剛才看到的‘三樓’明顯是已經(jīng)快要隨著墻皮脫落完的字!
老張看著手指頭上沾上的鮮紅色液體,他的喉結(jié)上下緩緩滑動了一下,這時候,一個什么東西輕輕的碰了一下老張的肩膀。
老張下意識的轉(zhuǎn)過頭去,除了空蕩蕩的樓梯口,什么都沒有看到。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復(fù)著吞口水的動作,傻站了幾秒后飛快朝著樓梯跑去,他一只手抓住了冰涼生銹的扶手,腳下飛快的一級級下樓梯,終于,來到了下一層...
‘三樓’兩個字,還是靜悄悄的在墻上等著他,不一樣的只是此時的那兩個字,已經(jīng)開始有鮮紅色的液體從其中流出,沿著墻壁開始淌向地面。
老張看著被手機照亮的那面詭異的墻,呼吸漸漸地變得急促,兩個眼睛也瞪圓著,明明沒有經(jīng)歷什么大幅度運動的老張,此時的衣衫卻早已被汗水打濕。
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了聲響,老張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剛準備求助時,他所在的這一層也發(fā)出了聲音。
樓下和自己所在的這一層以相同的頻率,在發(fā)出同樣的聲音。
“砰...砰...砰...”
很有規(guī)律的一聲聲撞響,老張緊張的拿起手機,照向了‘三樓’兩個字的旁邊,也就是聲音發(fā)出來的地方...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扇半開的鐵門,而那個聲音很清楚的就是有什么東西,在慢慢的,碰撞著鐵門...
他下意識的向后退了一步,結(jié)果踩在了樓梯的空處,整個人冷不防向后摔倒,繼而沿著樓梯滾到了二樓通往三樓的轉(zhuǎn)角處。
狼狽的老張慌忙起身,此時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聲音仿佛都沒有響起過,他趕緊拿起跌落在地上的手機,想要嘗試著撥打電話,但是他發(fā)現(xiàn)手機除了手電筒還亮著,手機屏幕他無論如何都點不開。
這時,樓上和樓下,那個有規(guī)律的碰撞聲又一次的響起,滿頭大汗的老張慢慢的抬起了手機的手電光,照向了那扇鐵門...
兩條懸空的腿,在一遍,又一遍搖晃著撞擊那扇鐵門...
老張艱難地吞下了口中的唾沫,慢慢的將手電光照向那雙腿的高處...
那是一個白發(fā)蒼蒼,只有白眼仁,正咧著嘴看著自己笑的老太太,
她就被吊在鮮紅的‘三樓’大字旁的水管上,來來回回的晃著,她的腳尖,一次又一次的碰撞著那扇打開的金屬門
……
第二天天明,這一棟公寓樓被jingcha封鎖。
因為這棟樓昨天又死了一個人。
死者姓張,發(fā)現(xiàn)的人是西京區(qū)拆遷辦的,他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勸說這些釘子戶,不巧的是正好碰到了今天。
路邊圍觀的人群中,有個二十歲出頭,發(fā)質(zhì)略卷,戴著金色細框圓眼鏡,身高一七五上下的秀氣的男子。
他左手夾著一本純黑色的筆記本,一只肥胖的橘貓乖巧的蹲坐在主人右側(cè),兩顆細瞳直勾勾的盯著不遠處的這棟詭異的公寓樓。
雖然已經(jīng)9102年了,但是遛貓卻依然還是停留在‘行為藝術(shù)’的范疇之中,這個年輕人的行為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是相比較之下,那棟孤獨的公寓樓里發(fā)生的事情更能吸引他們。
看著jingcha們陸陸續(xù)續(xù)從樓里開始出來,周小舟躬下腰隱藏在了人群中,抱起了橘貓轉(zhuǎn)身離去,擠出人群之后的周小舟便沒了蹤跡。
……
B市北朝區(qū)。
“我要和大家說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老張昨晚因為意外辭世了?!?p> 年過中旬的設(shè)計工作室老板張?zhí)珟浾驹谫即蠊ぷ魇业恼虚g,一臉肅然的環(huán)看著工作室的兄弟姐妹們。
這個消息對于張?zhí)珟泚碚f猶如晴天霹靂。
老張是他最好的員工,無論是他的設(shè)計成品還是工作態(tài)度或是人品,都是張?zhí)珟涀钚蕾p的。
而且老張一輩子沒有娶過老婆,單身至今,平時省吃儉用都把錢省了下來,捐給那些需要錢的孩子們。
這樣的一個好的人,就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整了整衣領(lǐng)的周小舟推開了廁所門,頂了下鼻梁上的細框圓眼睛走回了工作臺旁,敬畏的看著張?zhí)珟洠瑫r將衣服內(nèi)兜里的一本黑色筆記本輕輕放在了桌上。
“老張是你們最好的前輩,也是最好的學(xué)習(xí)對象。各位,以后一定要努力工作,像曾經(jīng)的他一樣?!?p> 張?zhí)珟浾f完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淚水,徑直走向辦公室,路過周小舟身旁時還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除了老張,張?zhí)珟涀羁春玫木褪沁@個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周小舟,工作態(tài)度非常好,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
周小舟趕忙向老板鞠了一躬,他能從老板的眼睛里看到悲傷。
“小舟,老張一直是帶你的,節(jié)哀。”坐在周小舟隔壁的同事叫侯智皓,一個高鼻梁小眼睛,喜歡戴著棒球帽的海歸青年。
“沒關(guān)系,真的?!敝苄≈勖蛑煜蚝钪丘c了點頭,表達謝意,他心里說不難受是假的,雖然只和老張接觸了半年,但是周小舟能夠感受到老張心中的那份善良。
“唉...昨天還好好的人啊,今天就沒了,要不然老祖宗常說,世事無常啊!”
說話的另外一個同事伸了個舒服的懶腰。
下班后,周小舟一個人留在工作室,一直待到夜里快十二點。
看好時間之后他從口袋里拿出了支金色鋼筆,快步走進廁所的隔間里,他握著金色鋼筆在廁所隔間的墻上畫出了一個門框,剛好能容納自己通過的那種。
畫好后周小舟伸手輕輕一推,那扇門便真的向外被推開了。
穿過這扇門,周小舟站在了昨天老張看到的赤色‘三樓’字樣前。
他借著手機手電筒的光,前后觀察了一下這里的‘地形’,順手將金色鋼筆重新放回了口袋,繼而從衣服內(nèi)兜拿出來了那本黑色筆記本。
就在他剛拿出來時,一滴濃稠的赤色液體,從周小舟頭頂上滴落在了黑色筆記本的封皮之上,但是很快那滴血便消失不見,就好像根本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很有規(guī)律的碰撞聲在周小舟的耳畔響起,漆黑的環(huán)境里周小舟心跳卻一直保持著勻速。
他不慌不忙的打開了黑色筆記本,看著上面的一行用白筆寫下來的字:允許獵捕。
周小舟看后默默的合住了筆記本,重新放回到了衣服內(nèi)兜。
他的行為只是為了確認一下‘下面’的要求。
又是一滴鮮紅的血落下,滴落在了他的肩頭,而周小舟依舊強行保持著鎮(zhèn)定。
伴隨著有節(jié)律的碰撞聲,一滴又一滴鮮紅的液體落下,周小舟面色逐漸開始發(fā)白。
能夠傷人的惡靈,恐怕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鬼了。
他緊了緊牙關(guān),邁開腿,頭也不回的朝著樓下走去。
到了二樓,墻壁上依然是那個鮮紅扎眼的‘三樓’,他繼續(xù)下樓,墻壁上等待他的依舊還是‘三樓’。
這種情況俗稱鬼打墻,一般只在陰氣極重的地方才會發(fā)生。
也就是說現(xiàn)在在這棟樓里的那個東西,是相當(dāng)危險的存在。
周小舟停住腳步,站在漆黑的樓梯上,兩只耳朵捕捉著樓上樓下同時傳來有規(guī)律的碰撞聲,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跑都沒有所謂了,他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獵捕。
“我知道你有冤情未了,但是這棟樓里的人都是無辜的,你沒有必要把他們也連帶進來,”周小舟頭也不回的說道,“如果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說,我要是可以幫你,我一定會幫你的!”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碰撞聲戛然而止,公寓樓又回歸了寂靜。
但是周小舟心里很清楚自己絕對還在這個死循環(huán)里。
這時他的身后液體滴落在地上的聲音,由遠及近,飛快的朝著自己這邊靠近。
那種刺骨的寒氣來到了周小舟身后,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后頸的雞皮疙瘩一個接著一個彈起來,汗毛一根接著一根炸起來,恐懼從后頸擴散,繼而席卷他的全身,方才的鎮(zhèn)靜早已蕩然無存。
縱然已經(jīng)接觸這些東西這么久了,但是他依舊還沒有辦法習(xí)慣恐懼。
恐懼是人類的天性,他又怎么能習(xí)慣得了?
周小舟的余光看到一雙穿著黑色老式女士皮鞋的腳,在自己的肩膀處來回擺蕩著,兩滴濃稠的紅色液體落在了周小舟的眼鏡上,遮蔽了他的視線。
他強裝淡定的摘下眼鏡,放在衣服內(nèi)兜中,眨了眨眼睛嘗試習(xí)慣這種沒有眼鏡的感覺。
周小舟的余光中,那雙晃蕩的腳沒有再來回擺動。
那股熟悉的味道,周小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聞到。
周小舟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轉(zhuǎn)過身來,一雙腳就這么垂在他的面前,蒼白且布滿褶皺的小腿,一條條赤色液體所拉扯出的痕跡,沿著這些褶皺的溝壑,滴向了地面...
……
白給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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