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匈奴
一臉茫然的高元姬小跑過去打開大門。
門外站著位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一見高元姬，這位身穿戎服的男子立是急聲道：“南匈奴反了！你趕緊叫人去把田里的大豆給收了?！?p> 說完轉(zhuǎn)身欲走。只是方一抬頭，他就止了腳步。
“高猴兒，你痊愈了！”
高開知道這是“自己”的諢名。若是原主，此時必定回罵過去。但他一時醞釀不出那種情緒，只好點頭而已。
一旁的高元姬卻是不饒，她小手半捂住耳朵，輕喝道：“盧雷公，你不能輕些說話嗎？我大兄剛剛疾愈?！?p> 盧雷公哈哈一笑，繞過高元姬，來到了高開身前。
他上下打量著高開，道：“高猴兒，你出門幾年，脾氣竟好了許多。自從你回來，我哥倆還沒聚過，要不今晚你來我家？”
未待高開回應(yīng)，摟著他手的高元姬已是大怒。她一扯腰間的绖帶，喝道：“盧路，你看我綁著什么！”
盧路反應(yīng)過來，這二人尚在服喪。他訕訕一笑，也不在意高元姬的失禮，只是嘴硬道：“喝些粗茶，喝些粗茶?！?p> 見高元姬還欲反駁，高開將她拉回，打斷道：“來日方長，不差這一刻。倒是方才有人提前上門要債。我聽元姬說，之前是你幫她找的債主。”
盧路聞言一愣，隨即怒目圓睜，喝道：“好個王五，扒皮扒到我兄弟頭上?！?p> 這怒喝震得高開腦袋嗡嗡作響，他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盧路的外號果然不是白叫的。
高元姬也是叫了一聲，直拉高開的雙手去捂她的耳朵。
盧路氣呼呼地來回走了幾步，面色作狠地對高開說道：“那王五是你舅氏族人，是以我才把他介紹給高家娘子。他既不顧?quán)l(xiāng)親之情，欺高家娘子年少，憑生訛詐，那我就要他好看。王司馬若知此事，也是無話可說?！?p> 說罷，轉(zhuǎn)頭就走。
高元姬在后連呼幾聲，盧路全然不顧。
見狀，高元姬面帶憂色地看向高開：“大兄，父親常說盧大郎性情輕躁。這一去，怕是要惹出事端?！?p> 高開拍了拍她的腦袋，沒有回答。
前漢武帝擊掃群胡，安處部分降人于三水。乃分之以為安定屬國，級同郡國。
光武中興以來，南匈奴為漢臣妾，俯首聽命；北匈奴部落四散，流入諸胡。
北胡稍安，西羌作難。
每每討平之后，大多會遷徙降羌于涼州內(nèi)郡。其中多在安定屬國。
然而安定屬國雖然面積堪比安定郡，但界內(nèi)卻只有三水一縣。
治下漢人少，羌人多。
這種情況下，漢人素來團(tuán)結(jié)。而且漢人家家出人擔(dān)任吏卒，父死子補，又有份袍澤之情。
是以王五提前上門討債這件事頓時讓高開警覺起來。
若高氏還不上債，王五大可索要質(zhì)田。何必惹上鄉(xiāng)里非議。
盧路好氣，以任俠在安定小有名聲。既然他愿意出面，高開自是樂見其成。
若是生了事端，高開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去勸誡盧路。
倒是盧路最初的來意更令高開在意。
蘇醒以來，高開一直在思考他未來的出路。
他家境不差，小有田產(chǎn)。雖然因病背負(fù)債務(wù)，但并非不能還上。
若是在中原，他有很多時間來進(jìn)行選擇。
然而他在涼州。
自漢章帝以來，羌人數(shù)叛，涼州戰(zhàn)火不斷，以致其一州十二郡的戶口竟不及中原一郡。
到了十余年前，事態(tài)發(fā)展到羌人寇掠三輔，覆沒京兆虎牙營，焚燒前漢園陵的地步。
雖然近幾年來羌人頗為安穩(wěn)，但有識皆知禍源不除，羌亂不休?，F(xiàn)在只是暫時的平靜罷了。
漢家制度，邊人不得內(nèi)移。
作為一個身在漢羌雜處之地的普通人，高開明白，想要活命，就必須往上走。
而兩者之間的階梯便是名聲。
東漢實行察舉制，除了少數(shù)良吏能夠慧眼識人外。大多數(shù)長吏都是根據(jù)家世和名聲來辟召掾?qū)佟?p> 高開的父親只是位底層軍吏。雖在三水縣有些名氣，但在州郡看來，不過一老革罷了，算不上什么。
這也是高授傾家送原主外出游學(xué)的原因。
他冀望原主學(xué)有所成，從而能夠避開這個屁股下埋有火山的安定屬國。
只是這份期待太過沉重，壓得原主數(shù)年不敢回家。
高授病卒之后，原主心生悔恨。身心疲憊之下，竟然一命嗚呼。
如今匈奴的反叛卻是讓熟知歷史的高開看到了機會。
為此，他必須盡快熟悉原身的武藝。
高元姬久久沒有得到答復(fù)，皺了皺眉，轉(zhuǎn)頭看向他處，卻是沒有去打攪陷入深思的高開。
一時間，院內(nèi)陷入了寂靜之中。唯有遠(yuǎn)方時不時傳來幾道人聲。
秋風(fēng)吹過，落葉紛飛。
高開不由打了個涼顫。他伸手扯緊衣領(lǐng)。出來的時候倒不覺什么，現(xiàn)在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穿的有些單薄。
高元姬聽到動靜，回頭一看，忙將高開拉回屋內(nèi)。
還未走上幾步，她突然呀了一聲，對高開道：“差些忘了。方才盧大郎讓我提前把大豆收了。我得早去都尉府調(diào)些羌人?！?p> 高開卻是搖頭道：“那匈奴到不了涼州，你不必去收。”
“為何？”
“因為現(xiàn)在的屬國都尉是敦煌張奐?！?p> “就這？我聽說張都尉連縣長都沒做過。只因是大將軍的故吏，才驟升至二千石。他上任的這幾日，也沒有什么異政。大兄怎這么推崇他？”高元姬撇了撇嘴，顯然頗為懷疑。
高開聞言一笑，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張都尉在安定有位好友，你可知是誰？”
“誰？”
“朝那皇甫規(guī)?！?p> 高元姬立是瞪大了眼睛：“竟是皇甫功曹?！?p> 很快她又是皺起眉頭，疑惑道：“不是說皇甫功曹因刺諫大將軍，這才近十年仕途無所進(jìn)。不然，他現(xiàn)在也該佩銀帶青，威鎮(zhèn)一方了。這般人物，怎么會和大將軍的故吏相交？”
高開卻是沒有回答，而是把手伸向高元姬潔白的額頭。
高元姬先是下意識地向后一仰，然后猛的停住，任由高開撫平她的眉頭。
高開只覺自己仿佛是撫摸河中的鵝卵石一般，冰冷而又光滑。
高元姬垂下了頭，輕聲問道：“我可是哪里說的不對？”
高開一愣，收回了右手，口中道：“你可知陳留吳祐？”
高元姬微微搖頭。
“那南陽朱穆呢？”
“可是那位剖棺出尸的朱冀州！”高元姬猛一抬頭，滿臉通紅地興奮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