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問策
“嘿呀!”隨著羌人們的口號,最后一個鼓鼓的麻袋被拋到了牛車上面。
之前高開他們已經(jīng)運了好幾趟,這是最后一車了。
高元姬點了點收繳上來的工具,見數(shù)目無誤,這才從囊中拿出一塊青黃的竹片遞給羌人首領(lǐng)。
那是羌人的服役證明,上面書寫的內(nèi)容是修路。
羌人首領(lǐng)上下仔細看了一遍,沒有異議,反是連連點頭。
高元姬道了聲謝,就拉著高開的手臂上了牛車。
一聲鞭響,牛車緩緩啟動,朝著三水城駛?cè)ァ?p> 未走幾步,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滇昌”。
高開扭頭一看。那羌童滇昌一邊自呼姓名,一邊向他們擺著雙手。
高開立是揮手回應(yīng)。雖然漸行漸遠,但那羌童的身影仍在原處搖動。
突然牛車一顫,差些將他抖了下去,嚇得他連忙正身坐好。
卻是車輪剛剛掉進一個大坑。
拉車的黃牛哞哞直叫,但還是不能將車子從坑中拉出。
駕車的高元姬滿臉驚慌,胡亂揮舞著牛鞭。
高開急忙一把按住了她的右手,道:“沒事,沒事?!?p> 見她稍稍平靜了下來,高開這才跳下車去。
他往車下打量,就見一塊半埋土中的大石突出擋住了車輪,使得無法前進。
高元姬這時也來到了高開的身邊,見狀,開口道:“要把牛車往后倒到,繞過這塊大石?!?p> 高開輕笑一聲,道:“無須如此。”便催促著高元姬上車。
將車上的麻袋往里壓了壓,高開喊道:“坐穩(wěn)了?!?p> 高元姬正一臉茫然,卻聽到一聲大喝從后傳來。身前的黃牛頓時爆發(fā)陣陣哀鳴。只覺車身劇烈地抖動了兩次,她突然發(fā)現(xiàn)牛車已是來到了坑外。
那黃牛和車身竟然一道被高開推越了大石。
震驚之時,高開回到了座位。她滿臉崇拜地夸道:“大兄,真真神力?!?p> 高開哈哈一笑,只道:“走吧?!?p> 隨著一聲鞭響,牛車重新緩緩啟動。
車上在嘎吱嘎吱聲響的圍繞中,又是陷入到了平靜。
走了一會兒,高元姬突然開口道:“大兄,剛剛是我故意把牛車往坑里帶,但我確實沒有注意到那塊石頭?!?p> 高開當然知道,之前跑的幾趟可從沒出現(xiàn)這問題。
“為什么?”
“我覺得你對那羌童比對我好多了?!?p> “嗯?”高開頓時驚訝地轉(zhuǎn)頭看向高元姬。
只聽她繼續(xù)道:“今日一開始我給你遞水,你不接。又不和我坐在一起,反跑到另一邊去練箭?!?p> “這是因為......”高開還未說完,就被高元姬打斷。
“而那羌童一拜師,你就答應(yīng)?!?p> “我沒答應(yīng)?!?p> “大兄不是說三年后就教他嗎?”
“那得他學會漢話?!?p> “這不就是答應(yīng)了嗎?”
高開一陣無語。正當他想著如何轉(zhuǎn)移話題的時候,高元姬又道:“今日天還未暗,你就讓羌人回去,這不就是在照顧那羌童嗎?我們田地才收了不到一半,日后雇人又是一筆花銷?!?p> 高開無奈,只好一把將她摟進懷中,道:“你是我妹妹,是我最珍視的親人。外人怎么比得上你呢!”
高元姬聞言,俏臉登時羞得通紅。她微微歪著小腦袋偷瞄了高開一眼,恰好視線相交,驚得她立是轉(zhuǎn)過頭去,乖巧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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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屬國都尉府寺堂中,一腰帶八圍、長須美髯的壯漢正向?qū)賴嘉緩垔J舉手進言:“奢延左河右澤,乃是通涼要道。都尉若能屯守此處,定叫叛胡不敢覬覦本州?!?p> 話音未落,坐在對面的儒生登時跳了起來,雙目圓睜,指他罵道:“你怎不說屯守龜茲。那處背靠河水,東倚長城,西阻大漠,更為險要。如今三水城中見兵不過兩百,加上長城防秋屯兵,總計不過四百。而司馬竟教都尉出州迎敵,居心何在?”
“主簿書生,不懂兵法。奢延城小而堅,四百人足以守御,何況城中更有居民。至于龜茲,嘿,主簿尚不敢去奢延,又何必提它?!蹦谴鬂h雖是回復儒生,但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撫須沉吟的張奐。氣得主簿目眥欲裂。
他正欲再罵,此時門外來人言道:“高子張到了。”儒生無奈,一整冠帶,憤憤坐回席上。
高開下午收豆回城,卻是得了都尉張奐的召見。
方進大堂,就見西面一頭著赤幘,身穿戎服的大漢向他微笑,兩眼幾成一縫。高開忙向那人點頭示意,這是此身的舅舅王衛(wèi)。只是他不是在長城防秋嗎?怎么會在這兒?此時不是詢問的時候,他按下心中疑惑,向主座的方臉男子行禮。
張奐直道其意:“你可知南匈奴反事?”
見高開點頭,他繼續(xù)道:“如今郡內(nèi)囂囂,不知所從。王司馬薦君謀略出眾,不知有何教我?”
高開側(cè)頭看了眼一臉緊繃的王衛(wèi),不由心生疑惑。依他記憶,高開不過是一莽夫,怎么也談不上謀略。
不過對于此事,高開心中早有腹稿,不假思索道:“永和年間,匈奴別部吾斯反叛。雖初為度遼將軍所敗,但其隨后西引東羌,由此一發(fā)不可收拾,數(shù)敗漢軍。今日匈奴反叛,必將循此故事擾亂涼州?!?p> “不錯?!边@番回答立是得了王衛(wèi)的大聲肯定。見他激動模樣,高開確定了王衛(wèi)定是以他事推薦自己,但沒有得到張奐的肯定,才有了這么一出。
高開正欲繼續(xù),卻被一儒生厲聲打斷:“匈奴北有度遼將軍營部,東有烏桓校尉屯兵,叛胡只能西向。此事眾人皆知,不算高明。且非所問,你但答如何應(yīng)敵?”
高開疑惑地瞄了一眼這位頭冠進賢,身披儒袍的文吏。不知這位哪來如此大的火氣。
不料他竟是回瞪高開,口中喝道:“嗯?你若不知,便自退下。”
登時把高開惹惱。他本想學人來個上中下策。此時卻怕被這人譏嘲,便開口直道:“策之上者,莫過于前屯龜茲,阻絕羌胡?!?p> 頓是舉座皆驚。
那王衛(wèi)本是怒瞪主簿,聞得此言,不顧嘲笑那主簿呆若木雞的模樣,轉(zhuǎn)頭一臉詫異地上下打量高開。隨即收回目光,伸手撫摸自己大大的肚腩,口中嘀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主座上的張奐上身前傾,兩手壓案,雙眼直冒精光,盯得高開一顫。不過他心中卻是嘿喜:這就是歷史上你做過的事,果然得你歡心。
那主簿這時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掙扎從地上爬起。他顧不得整理傾斜了的頭冠,不怒反笑:“哈哈,今天卻是見了兩個瘋子。王司馬提議屯守奢延,那處離匈奴王庭七百里,離三水四百里。我多步兵而胡多騎兵,爭奪此城尚在兩可之間。而你?!?p> 主簿伸手指了指高開,搖頭怒道:“龜茲北去奢延二百里,又怎么爭得過匈奴!”
張奐也是問道:“此話不假。龜茲雖是匈奴南下必經(jīng)隘地,然離我太遠。龜茲、奢延之間又盡是平原,萬一龜茲失守,我軍將進退兩難。你有何把握而敢建議此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