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碗酒下肚,二狗敞開了話匣子,越說越起勁,鎮(zhèn)上巡檢司的牢房,雖然不比縣衙的嚴酷,但也著實擔驚受怕了好幾天。
山風起了,天似乎陰冷了幾分。
李余抿了口酒,插嘴說:“那姑娘也倒霉,先是被你們編排,后又被那惡徒坑害,也真是命苦?!?p> 二狗笑罵道:“你倒好,還憐香惜玉起來,沒想著心疼一下你哥??!”
李余探著頭向著二狗腰部以下看了看,眼神有些猥瑣,“有句話叫三扁不如一圓,你這幾天不會……”
二狗從凳子上彈起來,給了李余一記爆栗,“你個小慫,知道的還挺多,真懷疑你以前是故意裝的,好好跟著有才讀書,不要學壞了!”
笑鬧著坐下,嘆了一口氣,二狗接著說:“你打小就心善,對別人倒比自己人好些,
那姑娘算是廢了,那眼神不是讓人心疼,是讓人害怕,就好像魂沒了一樣?!?p> 二狗扯下一塊肉,狠狠的嚼了起來。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愿意輕涉江湖。
一時間,沒人再出一聲,屋子外面的風更大了,潮氣也重了起來,氣氛有些凝重。
李余想了想,說道:
“合春坊的話,我倒是有點想法,能不能成,二狗哥先你聽聽看?!?p> 香皂、香水這些點子,李余作為穿越小說忠實讀者,不是沒有琢磨過,但是作為一個正經(jīng)的歷史考古專業(yè)文科生,化學本來就不是強項,更何況這些對制作要求很高的玩意。
而且,在李余的印象中,香皂這東西明代已經(jīng)有了。
這印象之所以深刻,因為他曾經(jīng)深入研讀過歷史第一奇書,當然是學術(shù)研究那種,為的是長知識,絕對不是漲姿勢。
有一回寫的是西門大官人,早上起來洗臉,用的就是茉莉花肥皂,如此才得以保持一張俊俏的小白臉。
金蓮姑娘沐浴時,也要放些“檀香白礬在里面”,而后遍體生香,十分誘人,李余對這一回的印象也比較深刻。
到明末的時候,江蘇六合產(chǎn)的香皂已經(jīng)聞名天下,可價格也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在目前的情況下,即便李余能做出香皂來,也打不進富人們的消費圈。
結(jié)合二狗的業(yè)務(wù)范圍,李余腦海中浮現(xiàn)另一本奇書。
嗯,大明就是奇書多。
此書名為《香乘》,專門說香的一本書,被視為中國香文化集大成者。
李余當年研究這本書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造福女同學,各種產(chǎn)品熏的、泡的、戴的不一而足,有個腳臭的也被李余治好。
效果嘛,那熟悉的香味,經(jīng)常在同班幾個二代、鮮肉身上出現(xiàn)過。
李余想聞的話,只能自己調(diào)配。
有人為他人做嫁衣,李余是為他人做熏雞,沒想到穿越了一把,還要撿起這個勾當,何其悲哉。
想起過往的痛苦經(jīng)歷,這回輪到李余出神。
蓼花糖的事情已經(jīng)聽清風講了,二狗瞪著眼睛等李余的下文,半天沒見動靜,只看到一雙空洞深邃的眼睛。
憂心李余耗費心神太過,二狗連忙關(guān)心的問了一句:“這事不急,銀子哪有那么好賺,咱回頭再合計?!?p> 李余擺了擺手沒有接話,取來清風平日練習符箓的紙筆,憑著回憶刷刷開始謄寫。
熏衣梅花香:“甘松一兩、木香一兩、丁香半兩、舶上茴香三錢、龍腦五錢,右拌搗合粗末如常法燒熏,用于衣物生香儲藏?!?p> 香囊:“丁香一兩為粗末,川椒六十粒,右以二味相和,絹袋盛而佩之,辟絕汗氣。”
還有諸如透肌香身散、豆蔻香身丸、和香粉、面香藥之類,專門有一味舌香丸,做的大小如雀舌一般,平日含在舌下,用后有口吐芬芳的奇效。
一氣揮灑而就,李余驚奇的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竟然能寫出一手精致的小楷來。
滿意的點了點頭,遞到二狗手里。
“這幾道方子收好,做好了找?guī)讉€相好的先試用,準保二狗哥成為涇陽婦女之友,日后說不得要火到京城去!”
二狗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全神貫注的定睛細看。
“二狗哥,你似乎拿反了……”
“噢,差點忘了,我不認識字啊……”
二狗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要不然小魚兒,你也敲哥一棍子,看能不能有你這般厲害!”
呃……
“說笑,說笑罷了,雖然一個字不認識,不過小魚兒你寫的確實好看,比街上賣字的都好看多了。”
二狗不認識字,這倒是個問題,李余沉吟片刻。
“這樣吧,我將方子打亂,你拿著多找?guī)准业耆プィ貋碇笤僬{(diào)制,這樣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p> “這是個好辦法,要真是好東西,必須得把方子握在手里?!?p> 二狗知道干系重大,看著李余將藥材重新寫了一遍,又把完整的方子放在燭火上燃了。
李余點了點頭,他看好的就是二狗的這份謹慎,這是逆襲者就基本的素質(zhì)。
至于銷路,這種誰用誰知道的好東西,二狗能跟合春坊合伙做生意,還能沒幾個相熟的姑娘?
李余瞅了瞅兩眼精光直冒的二狗,恐怕已經(jīng)在暢想如何收銀子了,知道營銷方面已經(jīng)不用操心了。
“這東西當真比那胭脂水粉還香?”
二狗到底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深知味道在那門生意里的作用,尤其是當下最大的客戶群體,文人士子們最好這口。
合春坊里最漂亮的姑娘叫蓮香,原本是頭牌的有力競爭者,誰知一夜之后,不僅頭牌無望,連行情都降了不少。
據(jù)知情人士透露,蓮香姿態(tài)卓越,面容姣好,才藝也屬中上,自從出道以來,人氣一直頗高。
直到有一天,碰到一位豪客。
這位揮金如土,出手極為大方的客人,是三原一位鹽商的公子,找人冒籍考了個生員,最喜歡附庸風雅。
自從去了一趟揚州,回來之后口味變得十分不同。最為推崇聞香識女人,品足辨層次,酒過三巡,華燈初上之后,在那溫柔之后,必定要兩頭睡,為的就是握著姑娘的金蓮細細品味一番。
具體過程不便細說,只知道這位公子從蓮香房中沖出來之后,呸呸將口水直吐的嘴皮子發(fā)白,自此一去不返。
一同不返的還有蓮香曾經(jīng)的尊崇,原本精心取得藝名,如今卻成了無聲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