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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原愛

狂野原愛

東嶺野叟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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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3-25上架
  • 4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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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原愛

狂野原愛 東嶺野叟 4668 2020-03-24 17:57:27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有這樣一群人,他們懷著發(fā)財?shù)膲暨h離妻兒與家鄉(xiāng),來到中國西部荒涼的河灘,他們同巨石比氣力,與沙子比心細,只為找到一樣難得又值錢的東西---金子,人們稱他們?yōu)樘越鹂汀?p>  老吳就是一名淘金客。

  ????????老吳是個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長久的重體力勞動使他的胳膊比鋼筋還硬,腰桿比熊還壯。這片荒蕪的土地把他鍛煉得比狼還狡猾,比鷹還敏銳。風的刀在他的臉上劃出深溝淺壑,水的毒把他的嗓音變得沙啞而充滿威嚴。

  ???????只是老吳那年炸山的時候被飛起的石子崩瞎了一只眼,他用牛皮做了個眼罩,這使得他的外貌顯得十分兇惡。

  ???????老吳是第一批淘金客中的少數(shù)留下來的。初來時,他還是個壯小伙子,干了沒兩年,同鄉(xiāng)帶來信,他家里唯一的老娘死了,他便一直留了下來。

  ?????現(xiàn)在,河灘邊還有十幾戶淘金客,他們都住在簡陋的木板房里。河邊堆滿了淘金的工具。

  ????他一輩子和金子打交道,自己還是個光棍。不過他有個養(yǎng)子,是十幾年前路過的商隊遺留下的棄嬰,老吳心一軟,就把他抱了回來。老吳做夢想的都是金燦燦的金子,所以給那孩子起名就叫金子。

  ???????由于河灘方圓十幾里無人煙,淘金客的一些生活用品都要向路過的馬隊,商隊或買或換。一張狼皮能換一袋米,一對鹿角能換兩壇酒。

  ???????老吳愛喝酒。喝酒是老吳疲勞且枯燥的淘金生活中少有的樂趣。?

  ???????這天,老吳正卷著褲腿,在冰涼的河水里淘沙呢。遠遠的就看到一路馬隊朝這邊走來。老吳直起腰來,喊金子,讓他把準備好的羊皮狼皮抱出來,換點酒,鹽巴和火藥。

  老吳也是一名老練的獵手。

  馬隊到了跟前,就見他們裝貨用的套車上,下來一對母女。她們穿得簡樸卻也干凈利索。

  娘倆一下車,便走到馬隊頭頭的馬前,跪下磕了仨頭。馬隊的幾個伙計幫她們把行李卸下車。

  老吳沒多看,走過去和馬隊頭頭交談這換東西。金子倒跑到那對母女面前,好奇地看著。

  這對母女,母親叫鳳至,30多歲,去年丈夫得了病,借了一大筆外債給丈夫治病,結(jié)果還是人財兩空。沒辦法,才想到到這來淘金。女兒叫秀蘭,十幾歲,與金子同歲。她害羞得躲在鳳至身后。

  老吳換完東西,馬隊走了,便召喚金子過來搬東西,等他們把東西都搬進木屋,才出來和鳳至娘倆交談著。

  大體了解后,眼看著天快黑了,老吳便招呼其它的淘金客搭把手,很快,一座簡易

  的帳篷隨即搭好。

  老吳又讓金子給她們娘倆拿了二兩熟牛肉,兩個鍋盔給她們當晚飯。

  夜落了,荒蕪空寂的河灘杯月色照的慘白。夾雜著沙石的干風從房屋的每一個縫隙鉆入,發(fā)出瘆人的哭嚎聲,讓人聽得頭皮發(fā)麻。不遠處的山坡上,傳來土狼忽高忽低的狼嚎,淘金客們養(yǎng)的狗不停的狂吠。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早晨,河灘上起了厚厚的白霧。老吳早起用昨天換的米熬了粥,金子去挖了一小盆野菜,撒上些鹽巴,就是道小涼菜。

  把那母女倆叫來,一起吃個早飯。母女倆走時千恩萬謝,老吳揮揮手,一笑了之。

  一天的勞作開始了。

  老吳卷起褲腿,下到水里,天還不冷。淘金可是個又累又精細的活兒。河沙得羅,大石頭得碎,碎完了還得羅,十幾張羅,孔目越開越小,篩下的粉,比面粉粗不了多少,然后把粉放到水洗板上,用很細很緩的水一遍一遍的沖洗,用毛刷一遍一遍的刷,一天下來,木板上才會浮現(xiàn)出一層薄薄的金粉。這時老吳陰沉的臉才會有幾分笑紋。

  鳳至由于初來乍到,找了片沒人的河灘,自然不是好地方。架上工具,也學模作樣地淘金。大石頭碎不了,就淘沙。可是這片河灘不知被淘金客淘洗了多少遍,羅了多少遍,加上工具還不會用,羅也不夠細。一天下來,盡管兩眼冒金星,腰都直不起來了,可是連一粒金粉也都沒淘到。

  :“淘金就不是女人該干的活!“老吳常常這樣說。

  鳳至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中打旋。夕陽余暉下,鳳至拉著秀蘭回到家。

  鳳至用鏊子烙了兩張大餅,讓秀蘭給老吳和金子送去。吃過飯,大家早早地睡去,還有風,還有狼。

  不覺一個月過去了,鳳至的收獲寥寥無幾,也就剛剛夠吃穿用度。幸好鳳至針線活不錯,幫著大家縫縫補補,也還有剩余。

  這天,老吳收拾好干糧和水袋,帶上存放金子的木盒,背上獵槍,上馬離去。他要到鎮(zhèn)上去,他得把這些金子換成錢,然后存進銀行,這才叫掙著錢了。

  由于這個河灘實在太偏遠了,到最近的鎮(zhèn)上來回也得六天,以往老吳去時,就留金子一個人在家,怕的很。

  可現(xiàn)在不怕了,他有秀蘭。他們已經(jīng)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老吳走時,金子一天三頓都在鳳至家吃,金子也幫著鳳至家干點重活。金子現(xiàn)在也是個半大小子。

  老吳帶著塵土回來了,他給金子買了把短筒獵槍。也該有把槍了,這才算得上一個男人。

  以后,金子就經(jīng)常去山那頭打獵,每次去總能打只野兔野雞什么的,有時也帶著秀蘭一起去。打回來的獵物就成了老吳的下酒菜。

  ???????????老吳愛喝酒,且酒量很不小,一壇酒下肚,還能走直道,有時還能高歌一首。

  秀蘭家也能經(jīng)常吃到金子打的兔肉。兩家相處得很不錯。

  風沙一吹,鳳至一家也在這河灘生活了兩年多。

  鳳至已經(jīng)能夠熟練的淘金,可畢竟是女人,體力跟不上,身邊又沒有個男人幫忙,兩年下來也沒剩幾個子。

  鳳至很堅強,多少次深夜的抽泣,多少次慈母的微笑......

  大約前半年吧,老吳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該有個女人了.......”

  老吳看鳳至的眼神越發(fā)得出神。鳳至漂亮,干凈,能干,利索,老吳心里癢癢的,在這掏了大半輩子,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以前他認為自己和金子過活一輩子就行了,快死的時候,把銀行密碼一說,就沒有什么牽掛,安心去了。

  可現(xiàn)在,這個叫鳳至的女人突然闖進老吳的生活中,他那顆干枯的心又奇跡般的抽出了嫩芽。

  :“該有個女人了……“

  這天下午,夕陽賴在山頭上,遲遲不落,天色赤紅,火燒云很美,小草正綠,鳳至家升起了一縷青煙。

  金子和秀蘭去打獵還沒回來。

  老吳拎著一只風干的野兔,走向鳳至家。

  鳳至正忙乎著做飯呢,野菜湯咕嘟著,鏊子上的大餅逐漸變黃。老吳走進帳篷,隨手把兔子掛在帳篷勾上,找了個馬扎坐下。鳳至回頭一瞥,輕輕一笑,又繼續(xù)擺弄著餅。這都習以為常了,鳳至以為老吳又是來蹭飯的。

  老吳坐在馬扎上,端詳著鳳至的背影。鳳至穿著一件碎花小衫,正和身,剛好凸顯出鳳至的腰身。老吳看得出了神,入了迷,不自覺得冒出一句:“不打算再給秀蘭找個爹?“

  鳳至聽到,怔了一下,又繼續(xù)翻著餅,好像沒聽見似的,可臉卻是又紅又燙。

  :“我愿意給秀蘭當?shù)?,放心,我會對秀蘭好的。“

  鳳至還沒說話,不過已經(jīng)停止翻餅,在那一動不動。

  老吳有些沉不住勁兒了:“你別看我老,又瞎了一只眼,我壯的很勒。這眼我打聽過,到城里的大醫(yī)院能換個假的,跟真的一樣。我銀行卡里還有七八萬塊錢,再干兩年,我就打算跟你回老家,這錢夠我們活下半輩子了……“

  秀蘭依舊如泥塑一般,只是兩只手使勁地揉搓著袖口。

  老吳忍不住了,他一躍而起,沖了上去,一把從后面把鳳至攬在懷里,臉埋在鳳至的脖領(lǐng)子里,聲音急促地說:“鳳至,我稀罕你,你就跟了我吧,啊,鳳至……“

  鳳至在老吳懷里掙扎著,想要出來,可老吳的胳膊跟鋼筋似的,牢牢把鳳至鎖在懷中。情急之下,鳳至用牙狠狠的在老吳胳膊上咬了一口。

  老吳:“啊“的一聲,把鳳至松開。

  鳳至一回身,抓起一把刨皮用的牛耳尖刀,橫在兩人中間,鳳至哭嚎著說:“你別過來!“

  :“鳳至,你這是干什么?“說著,老吳就往前試探性的挪動。

  :“你別過來,別過來!“鳳至緊緊的握著刀。

  老吳停下來:“鳳至,你這又是何必呢?我真心稀罕你,你跟著我,可就享福了……“

  鳳至哭著說:“我男人死的時候,我的心就跟著一塊死了,我這輩子就想守著秀蘭,就夠了。吳哥?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可是我們倆真的沒可能的?!?p>  老吳還想張嘴說些什么,鳳至突然把刀駕到自己脖子上:“吳哥,你快走吧,求你了,秀蘭快回來了,我不想讓她看見?!?p>  老吳沒話了,一掀簾子,出去了。

  出了帳篷,老吳就覺得眼前發(fā)黑,雙腿發(fā)軟,心口窩陣陣地疼痛,整個人都空落落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老吳到家沒一會,金子和秀蘭從山那頭打獵回來。

  金子一進屋,老吳躺在羊皮毯子上,一言不發(fā),眼睛直勾勾地,沒有焦點。金子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突然,老吳起身說要喝酒。金子把剛打的野兔剝皮燉上,外切了二兩牛肉,炒了一盤臘肉。

  菜好了,老吳就坐在屋外的木樁上,桌子則是快大石頭。老吳在河邊發(fā)現(xiàn)它還算平整,就把他搬了回來。

  金子本想去找秀蘭,可剛一邁步,老吳大喝一聲:“給老子滾回來!沒出息的東西,整天就知道找那個小妮子,連我這個爹都快忘了,滾回屋去……“

  金子不敢反抗,只得回到屋里。

  老吳就一個人在月下自斟自飲,看著鳳至家?guī)づ竦姆较?,娘倆一個都沒出來。

  外面冷風凜冽,老吳喝光了小半壇酒,風一吹,酒勁上來了。他覺得心窩里有股無名邪火,無處發(fā)泄,憋的難受。

  他站起來,拿起來那把平時碎石頭用的鐵錘,那錘頭有酒壇那么大。

  老吳把鐵錘掄圓了,照著石頭桌就狠砸下去。只聽得咔嚓一聲巨響,石頭被咂成三瓣。

  秀蘭不知何時悄悄的跑到木屋后面,隔著小窗和金子說,鳳至不知什么緣故,突然要收拾東西,說要跟過兩天來的馬隊走,回老家去。

  金子聽到這,也慌了神,

  正在這時,聽見屋外一聲巨響。金子連忙讓秀蘭先回去,而他則到屋外看看。

  出去一看,只見石頭碎成三瓣,盆碗碎了一地,老吳則呆呆地盯著碎石塊。金子連忙跑上前去,順著老吳的眼神看去,他也傻了。

  但見碎石的斷面上,嵌著六顆金光閃閃的金豆,借著月光一照,顯得格外誘人。

  老吳反應過來,掏出匕首,用刀尖將六顆金豆扣下來,個個都跟黃豆粒那么大。

  老吳捧著這六顆金豆,小心的進屋,放進木盒中。

  這會,金子才小心的說:“爹,秀蘭剛才跟我說,過兩天她們就跟著馬隊走了,這是咋回事嘛?這兩年她們也沒掙著錢,路費都不夠,她們回去干嘛?“

  老吳聽著沒做聲,出屋又回來,懷里多了一壇酒。他倒了兩海碗,揚起脖,跟喝水似的灌下去。沒一會,便裹上羊毛毯,睡著了。

  金子可睡不著,他心里想著秀蘭。他知道秀蘭家這兩年可沒剩下什么錢,這要怎么回去呀!一路上沒錢怎么能行,雖然他不想秀蘭走。

  突然,他看見老吳放金子的那個木盒,居然沒上鎖!

  這個木盒可是老吳的命根子,平時一把大鎖鎖的嚴嚴實實,可現(xiàn)在卻沒鎖,應該是剛才喝醉酒,忘了。

  金子的心砰砰直跳。他眼前浮現(xiàn)出那六顆金豆,黃燦燦的冒著光的金豆。這些金子,夠秀蘭家生活一陣子的了。:“不行,我得跟秀蘭一起走,我愛她,她也愛我,過兩年,我就和她結(jié)婚……“

  金子這樣想著,就悄悄地打開木盒,把六顆金豆攥在手里,跑了出去。

  他一口氣跑到秀蘭家的帳篷前。他多想親手交給他,然后約定好一起私奔,離開這片河灘……

  可,金子又想起老吳,想起給他當馬騎的老吳,想起教他騎馬的老吳,想起為救他跟狼搏斗的老吳,想起他的呼嚕聲,想起他的獵槍,他的羊毛毯……我走了……他怎么活?我的命是他救的。秀蘭至少還有個媽。

  金子愣住了,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他不能更不想離開老吳。

  金子落荒而逃,跑到鳳至平日里淘金的水坑,他把金子輕輕放入水中,看著它們沉入水底。

  回到木屋,看著正在熟睡的老吳,他有種難以言表的感覺。是害怕?是愧疚?還是什么?

  現(xiàn)在金子只想睡覺,他覺得睡到天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商上?,閉上眼,卻怎么都睡不著。

  他看見那個酒壇,不是只剩半壇酒了嗎?啥時候又換了一壇?不管了。

  他抱起酒壇,張開大嘴,就喝酒。金子不會喝酒,一喝酒就被辣的咳嗽,臉也紅,頭也暈,老吳常常因此笑他不像個男人。

  現(xiàn)在金子也不管這些,喝個痛快!醉死過去才好呢!

  金子大大喝了一口,本想會辣出眼淚??删迫肟?,盡然沒味,像水一樣。金子一閉眼,咽了下去,金子以為是幻覺,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吧嗒吧嗒滋味,真是水,還帶著河水的清涼味兒。

  金子看著正在熟睡的老吳,聽著他均勻的鼾聲。金子覺得頭暈暈的,倒在羊毛毯上,也睡了過去,一行眼淚從眼角涌出。

  酣睡的老吳轉(zhuǎn)了個身,衣袖從臉頰略過,留下淡淡的淚痕。

  外面冷風凜凜,山頭的土狼又開始嚎叫,河水慢慢地流淌著,嘩啦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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