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交易前夕
十一月廿六,晴。
長安到洛陽的官道上,飛馳著一匹健馬,石永清意氣風(fēng)發(fā)的揮動著馬鞭,從他的神態(tài)中可以看出,早已沒有了昨日的低沉。
依稀記得臨行前石三爺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話。“一個人擁有或失去什么并不重要,關(guān)鍵是你要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正是因?yàn)檫@句話,讓他重新點(diǎn)燃生命的熱情。懷揣著這股熱情縱馬奔往洛陽。
去洛陽是為了什么?沒有人知道,或者說只有他自己知道。
洛陽。
深夜。
木橋集,飲夜樓。
戴斗笠的人回來了,掌柜的并沒有吃驚,而是遵守了他的承諾,擺了一桌豐盛的筵席,請他喝了一頓酒。
這是一桌漫長的筵席,從傍晚喝到了深夜亥時,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桌上除了一些殘羹剩菜,還有幾個橫七豎八的酒壇子。
“你似乎從來不用睡覺?無論什么時候下樓,你都站在柜臺里!”
掌柜的暈紅的臉上綻開了笑容,帶著熏熏的醉意道:
“這世上不喝酒的男人或許有幾個,但不睡覺的男人一定沒有!”
斗笠人笑道:
“男人如果不喝酒,可謂是枉在世上走一遭!”
掌柜的頭搖的像撥浪鼓。
“不不不!男人未必要喝酒,但一定要學(xué)會玩女人!”
斗笠人擺了擺手道:
“其實(shí)酒和女人本就是一回事!”
“這話怎么說?”
“酒水酒水,酒的本質(zhì)就是水,而女人本就是水做的,所以搞定了酒才能搞定女人,不喝酒的男人不會真正懂得女人!”
掌柜被說服了,他連連點(diǎn)頭:
“確有幾分道理!”
“只可惜......”
斗笠人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
“可惜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遇見精彩的女人了!”
掌柜表示贊同。
“的確如此,精彩的女人越來越少......”
“我也覺得,精彩的女人確實(shí)是越來越少了!”
掌柜的話音未落,只聞門外有人說話,聲音猶如泰山之巔的松濤,頗具穿云裂石之感。
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人,一個衣冠楚楚的青年人,約摸三十歲左右,左手里把玩著一對獅子頭的核桃,右手是一柄漆黑的折扇,身上穿的是蜀錦的黑色直綴,文士模樣。
掌柜的站了起來,讓開了座位,垂手而立。
“先生,不知您大駕......”
剛剛還侃侃而談的掌柜,此刻的語氣竟有些顫抖,青年人打斷了他,輕言道:
“無妨,你下去吧!”
說話間,他已坐了下來,斗笠人望著他,淺笑道:
“不知是死先生來,可惜酒已經(jīng)喝完了!”
青年人的核桃在手中盤旋,他有些好奇道:
“你認(rèn)識我?”
斗笠人又笑了,是假笑。
“江湖中很少有我不認(rèn)識的人,你可謂是個神秘的人物,魔教右使死后生!”
青年人有些驚訝。
“你還知道些什么?”
“我還知道死先生在魔教的地位并不亞于帝辰天,而且他從來不敢制約你,所以今天是你來,我確實(shí)很意外!”
“你的確是個不簡單的人!”
“哦?”
“敢闖辰天宮的人,你是第一個,能活著回來的人,我相信你會是唯一一個!”
斗笠人搖頭。
“你們完全可以殺了我,甚至可以讓我上不了翠云峰,可是你們不愿意!”
“哦?為什么?”
“因?yàn)槲沂且粋€有價值的人!”
這次換死后生搖頭。
“你錯了,并不是因?yàn)槟愕膬r值,而是那柄劍的價值!”
斗笠人并不否認(rèn),他笑道:
“這么說死先生也認(rèn)為我知道那柄劍在我這里?”
死后生手里的核桃發(fā)出了“吱吱”的摩擦聲,他用折扇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否認(rèn)道:
“不,我甚至懷疑那柄劍是否真的存在,所以我必須親自來!”
斗笠人沒有應(yīng)答,而是起身走到了柜臺一側(cè)的棺材邊。
“劍就在這口棺材里!”
死后生也走了過來,望著這口殷紅色的棺材,他微笑道:
“這里是辰天宮的地界,你居然敢將劍放在飲夜樓的棺材里?”
斗笠人也笑了。
“愈是讓人感覺危險的地方,往往愈安全,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你很自信?”
“我必須自信!”
“你難道不怕我不和你談交易,就搶走這柄劍?”
“不會!”
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讓人感覺沒有絲毫的擔(dān)心,甚至在說話的同時,他的手已經(jīng)觸摸到了棺材蓋。
四只眼睛都在盯著這口棺材,原本厚重棺材蓋,在他手里竟像是一塊輕薄的砧板,在“吱吱”的一點(diǎn)點(diǎn)被挪開。
“嗖!”
棺材蓋才漏出一絲縫隙,便從縫隙中射出了數(shù)點(diǎn)寒星!
二人縱身掠出了三、四丈遠(yuǎn),桌上的空酒壇被擊成了粉碎。
死后生落地不動,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打開了手中的折扇,很顯然,這把折扇就是他的殺人武器。
斗笠人沖到了棺材邊,推開了棺材蓋,可眼前的這一幕,卻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
棺材里躺著一個赤祼的女人,她的櫻唇已經(jīng)泛紫,原本雪白的胴體已呈古銅色,面目惶恐而又猙獰,散亂的頭發(fā)下面枕著一柄劍。
“凌兒!”
他默念了一聲他的名字,兩行無聲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沒有人見過他流淚,包括這一次,因?yàn)檠蹨I躲在了他斗笠的白紗后面。
他伸手拿出了那柄劍,隨之合上了棺材蓋。
死后生搖動著手中的折扇,冷冷笑道:
“看來你所謂的真劍已經(jīng)被偷走,而且還搭上了你的女人,我看的出來,她是一個精彩的女人!”
斗笠人銳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白紗,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他強(qiáng)忍著心中的怒火,嗄聲道:
“不!棺材里的寒星暗器的確是白氏族的手筆,白樂天的人確實(shí)來了,但是劍沒有被偷走,還是我手中的這柄劍!不過……”
“不過什么?”
“白氏族的人既然來過,也就證明了這柄劍依然是假的,否則他們不會將劍留下來!”
死后生接過了他擲出的劍,收起了手中的折扇,不屑一顧道:
“我怎么知道這不是你自編自演的一出大戲?”
斗笠人沒有解釋,他坦然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相信我自己!”
“你不是我!”
死后生拔出了手中的劍,這是一柄平平無奇的牡丹劍,從劍鞘到劍身都極其的普通,普通到?jīng)]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舉起了手中的劍,朝著面前的棺材奮力砍了下去,除了劍風(fēng)的聲音,沒有任何雜音。
棺材已經(jīng)攔腰斷成了兩截,露出了兩片光滑的橫截面。那個女人的尸體,也被攔腰斬斷,鮮血沁入了木質(zhì)的地板縫隙。
“這確實(shí)是一柄不錯的精鋼劍,大概能值五百兩銀子!”
斗笠人阻止不及,憤憤道:
“你……”
“她人已死,你應(yīng)該找出殺人兇手償命,而不是在這生無謂的氣!”
斗笠人無奈的低下了頭,他的身體在顫抖。
“白氏族的人也來到了木橋集,為的就是那一柄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劍。不過他既然高調(diào)的亮出了寒星暗器,我如果不回贈點(diǎn)什么,豈不是顯得有點(diǎn)不懂禮數(shù)了!”
“我可以幫你!”
“你不懷疑我?”
“不懷疑!”
“可我要?dú)⒌娜瞬⒉皇前资献?,而是……?p> “我知道,是石九星!”
“你依然愿意幫我?”
“是的!”
斗笠人有些疑惑道:
“可是你并沒有看到真正的龍淵劍!怎么跟帝辰天交待?”
“我不需要跟他交待!”
死后生的嘴角揚(yáng)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他又道:
“但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場戲!”
斗笠人更疑惑了。
“什么戲?”
“你附耳過來!”
死后生在他耳邊低聲細(xì)語了幾句,斗笠人倏然怔住了,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出他的遲疑與驚愕。
“你還在猶豫?”
斗笠人回過神來,并沒有說話。死后生接著道:
“你已經(jīng)沒有時間猶豫了,木橋集將會越來越熱鬧,來的人一旦多了,是非也就多了,到時候你想做都沒有機(jī)會了!”
“除了白樂天的人,還有誰來到了木橋集?”
“很多,我想有的已經(jīng)到了,還有一些在路上,還有的一直在!”
斗笠人將信將疑。
“一直在?”
“比如說這家店的掌柜,就是白樂天的人!”
死后生的語氣很平靜,斗笠人卻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同他從傍晚開懷暢飲到半夜的人居然是白樂天的人,他大駭?shù)?
“他是白樂天的人?潛伏在此多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氣息已經(jīng)凌亂,而死后生的語氣依舊平靜。
“潛伏十年了,我是剛剛才知道!”
“剛剛?”
“是的,如果他不是白樂天的人,棺材里又怎么會有白氏族的暗器?我想他已經(jīng)走了,而且永遠(yuǎn)也不會再出現(xiàn)在這里!”
斗笠人如夢初醒。
“聽你這么說,好像很簡單!”
死后生點(diǎn)頭道:
“本來就很簡單,這世上很多迷霧重重的事情,本質(zhì)上都很簡單,只是我們自己把它搞復(fù)雜了!”
說完他將手中的牡丹劍遞了出去,那雙眼神仿佛穿透了他臉上的白紗。
斗笠人毫無猶豫的接過劍,不假思索道:
“好,我答應(yīng)你!”
死后生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來,這好像是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的回答。
“我不會讓你失望?!?p> 夜更深了,棺材里的女尸還在滴血,窗外的風(fēng)在呼嘯,暗夜里有人的呼吸聲,還有遠(yuǎn)方的馬蹄聲,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預(yù)示著什么……
北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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