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云霧迷蒙
臘月初三,霧。宜開市,忌入宅。
洛陽,邙山。
木橋集。
木橋集喜歡下霧,茫茫的霧氣總會徒增一股凄涼,對于一些江湖兒女來說,何以解凄涼?唯有美酒。
飲夜樓。
石永清在喝酒,桌上有一柄劍,一壺酒,一盤牛肉,一碟花生米。
門外霧氣中走進(jìn)來一個人,是石江河。
他原本就在等他,而他剛好來了。
“你很喜歡這里?”
石江河先說話,說話間他已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石永清有些疑惑。
“怎么說?”
“你在這待了很多天?!?p> “這剛好跟你相反?!?p> 石江河一邊夾著牛肉,一邊笑道:
“是!我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而你卻不同!”
石永清只是喝酒。
“你謙虛了,靜不下來的人如何能成為名滿江湖的天字第一號殺手?”
石江河笑了,笑意中有自嘲。
“名滿江湖?靠一些酒囊飯袋的死換來的虛名,根本就不值一提!”
“虛名也是名!”
“不!虛名只會讓人更驕傲,更找不到北!”
石永清點頭,他也認(rèn)同這句話。
“劍有下落嗎?”
石江河搖頭道:
“沒有,我現(xiàn)在只有猜測!”
“什么猜測?”
“上官氏族!”
石永清有些無奈地笑了。
“所有人都這樣想!”
“是!可我卻也只能這樣想!”
石永清點點頭:
“這就是你給三爺?shù)拇饛?fù)?”
“是!”
“三爺不一定會滿意!”
“我當(dāng)然知道!”
石永清道:
“我見到了你說的那個戴斗笠的人!”
“他是誰?”
“我不想知道!”
石江河有些疑惑道:
“為什么?”
石永清淡淡道:
“因為我怕我知道了會后悔!”
“后悔?”
“是的!”
這本是一句很模糊的話,可石江河卻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欣然道:
“好吧,我該走了!”
“你好像很忙?”
石江河沒有回答,他已經(jīng)起身來到了門口,倏然發(fā)現(xiàn)門外的濃霧中有一條人影。那是一道美麗的倩影,縱使迷霧遮掩了她的臉,卻依然能感受到她的明艷絕俗。
作為一個男人,他居然選擇了視而不見。當(dāng)然,視而不見的不止他一個人。
還有她。
她系好了白馬,一眼都沒有瞥他,便大步?jīng)_進(jìn)了飲夜樓。
石永清看到了她。
他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想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可她偏偏來了。
她看見了石永清。
仿佛身處孤島的人看見了遠(yuǎn)方的船只,她徑直撲進(jìn)了她的懷里。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有些事情不從嘴角說出來,就會從眼睛里流出來。
“說好的來看我,為什么不來?”
看著她被眼淚刮花的臉,石永清忍不住笑了。
“我有事!”
“看我就不是事嗎?”
“去看白大小姐當(dāng)然是事!但我這件事更重要一點!”
聽了這話,白靈盯著他,慧黠一笑道:
“讓我猜猜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好?。 ?p> “我猜你來這是為了那柄什么龍淵破劍!”
聽她說“破劍”,石永清不免又覺得有些好笑,不過笑容沒能掩飾住他臉上的驚訝。
“你怎么知道?你又是……”
“我又是怎么知道你在這兒的,對嗎?”
石永清只有點頭,她又道:
“石門莊的李管家來到了白府,我從他那得知你在洛陽!”
“洛陽很大!”
“洛陽是很大,當(dāng)我看到他給父親的信,洛陽就不大了!”
“什么信?信上寫什么?”
白靈又氣呼呼道:
“你又是關(guān)心劍,又是關(guān)心信,你寧可關(guān)心這些死物,都不肯關(guān)心我!”
石永清連忙改口:
“哎呀!我的白大小姐,我怎么敢不關(guān)心你呢?”
“真的?”
“當(dāng)然真的啦,你快跟我說說信上寫著什么?”
她是一個很好哄的女孩子,幾乎不用哄,因為她從不會生他的氣。
“信是石三爺寫的,說商洛刀客秦武死于魔教之手,龍淵劍也落入魔教之手,想請我爹助其一臂之力,鏟除魔教!”
石永清的面色已鐵青。而她并沒有察覺。
“既然石門莊的龍淵破劍落入魔教之手,李德又說你在洛陽,那你必定是在這邙山的魔教地界了!”
她歪著頭看著他,像是在等待他夸贊自己機靈。
可石永清卻沒有說話,他眉頭緊鎖,面色愈發(fā)的鐵青。
“永清,你怎么了……”
他咽下了滿滿的一杯酒。
“沒事!”
“你不愿意告訴我?”
“不是!”
“那為什么?”
“你跟我回房吧!”
白靈頓時面紅耳赤,蛾眉倒蹙。
“什么回房!回什么房!”
石永清豎起了食指在嘴邊道:
“噓!我是怕隔墻有耳!”
白靈無奈的“哦”了一聲,隨之心甘情愿地跟他來到了二樓客房。
客房內(nèi)。
房門緊閉。
“靈兒,你回憶一下,李德有沒有異樣?”
白靈所有所思道:
“沒有!但我爹有,”
“嗯?”
“在他走不久。我爹就派了兩名刀客追出了府!”
石永清長舒一口氣道:
“那就好,看樣子他并沒有瞞過白老爺!”
“你在說什么?”
“秦武不是魔教殺的,而是被上官信殺的!”
白靈大吃一驚:
“你……你的意思是說石門莊李官家送的信是假的?”
石永清篤定道:
“是!否則沒有別的解釋!”
白靈又道:
“那李德在隱瞞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想很簡單,他無非是將秦武的死嫁禍給魔教,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避免上官氏族受到牽連!”
白靈恍然大悟:
“這么說李德是上官雄的人?”
石永清沉重的點了點頭。
“是的!”
白靈又有些疑惑了,她喃喃道:
“這么說的話,李德已經(jīng)潛伏在石門莊多年了,難道石三爺如此精明的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上官雄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石永清沉思片刻,低聲道:
“他是我們石門莊的管家,莊上大小事務(wù)都由他來打理,三爺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并且很信任他!”
百靈感慨道:
“看來再精明的人也難免有疏忽的時候!”
石永清接著道:
“至于上官雄的目的,我想無非是為了那柄龍淵神劍!”
白靈不屑一顧道:
“又是那柄破劍,難道那柄破劍的魅力真的那么大?以至于所有人都想得到它……”
“等等!”
石永清無情地制止了她,他的目光如炬,像是一團(tuán)燃燒的火焰。白靈看得出來,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良久。
他才喃喃自語:
“如果說上官雄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龍淵劍,那此刻那柄劍很有可能已經(jīng)在上官雄手里了!”
“為什么?”
“因為只有得到了劍,李德才會趁著送信的契機逃走!否則他的身份沒有敗露,他沒有任何理由逃走!”
白靈自然沒有聽懂。
石永清將柳下惠送劍的經(jīng)過跟她說了一遍,她才聽懂。
但她仍有疑惑。
“李德怎么得到的劍?”
石永清道:
“柳下惠在石門莊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李德,而他當(dāng)時已經(jīng)暈倒,而劍藏在馬鞍里。如果不是中途被盜走,李德就有足夠的時間做手腳!”
“有沒有可能中途被人盜走呢?”
“有!但是這就無法解釋李德為什么選擇此時出逃?除非他還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白靈越聽頭越大,趕了兩天的路,她確實有些累了,疲憊禁錮了她的思維。
“我……想睡會!”
石永清抱起了她,輕輕地平放在了榻上,蓋嚴(yán)了被子。
她吃吃地望著他。
厚厚的被褥掩蓋不住山川的起伏。
“閉上眼,好好睡!”
她乖乖的閉上了眼睛。
他淺淺地在她的額上吻了一口。
她帶著笑意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霧還沒有散盡,桌上茶水的熱氣卻已經(jīng)散盡,外面的風(fēng)更大了,緊閉的窗欞在“吱吱”的低吟。
他又想起了一個人。
戴斗笠的人。
如同陰魂不散一般,在他的腦中盤旋。
他原本覺得自己似乎看透了他的身份,可現(xiàn)在,他又疑惑了。
如出一轍的物換星移。
李德的反水。
魔教的舉動。
以及斗笠人的舉動。
還有師兄石江河的判斷。
這一切的一切……
都使他逐漸地相信那一夜伊川縣太白樓的盜劍人就是上官氏族的人。
上官信亦或是上官雄!
甚至是上官信的可能性都很小,因為他的輕功還沒有那么好。
難道是上官雄?
他從來沒有見過上官雄出手,但江湖傳聞他的武功高深莫測,否則又豈能躋身中原三大武林氏族?
這樣的上官雄難道會顧忌自己?
還故意使出了物換星移?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他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呢?
……
石永清沒有答案。
他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中打開了一扇窗,才看到一絲光亮;結(jié)果面前又被堵上了一道門。
“咚!”
“咚!”
樓下傳來了一陣銀拐搗地聲,一陣并不友善的銀拐搗地聲。
來的是一個面目模糊,頭發(fā)蓬亂的獨腿人。
他要了一壺酒,拍碎了泥封。
卻始終沒有喝。
北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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