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喂藥
葉蓁蓁回去便又倒下了。
倒不是被欺負了,那些人雖嘴上逞了快倒也沒人率先出頭真的刁難她。純粹是廣安宮實在太遠,她來回吹了一路的冷風(fēng),回到屋里就有些發(fā)熱。
葉蓁蓁裹了被子歪在榻上,張?zhí)t(yī)剛來過給開了藥,這會兒七喜正在尚食局那邊盯著火侯。
綠衣倒了杯熱水讓她捧了小口喝著,一邊不住地抱怨:“早知道就不去了,去了先被綿里帶針說了一通,后面又被當成透明人晾在一旁,回來還饒了個病,您說說這是圖個什么?!?p> 盞中絮絮云煙騰起,撲在她通紅的臉上。葉蓁蓁輕輕吹了吹,茶霧散聚不定。她小小地抿了一口嘆道:“我一個小小的寶林,人家讓往東我就不敢往西的,又能圖什么?”
“可她們有些話也太難聽了?!本G衣不忿。
“你說郭婕妤?她那性子是沉不住氣了點......不過那李充媛又是什么來頭?”
綠衣嘆了口氣,干脆直接跪坐在榻邊,給她細細介紹起今天碰到的幾個妃子。
“廣安宮的蘭昭儀,那是皇帝潛邸時就陪著的老人了,見誰都和和氣氣的,對下人也和善,是宮里出了名的老好人。連皇上都夸她品性如蘭,給她賜了封號‘蘭’。我看今天她對主子您也挺好的,還給您備了手爐。”
“那李充媛啊,是先皇后的表妹,很是受皇上寵愛。這后宮里,最受寵的是淑妃,一月里頭皇上來后宮十次,有四次都在她那邊,又有三次是李充媛的,最后三次才分給其余諸妃。主子您惹誰也別惹上她,不過看今日她也并未把您放在心上......”
“哈,這么說你主子被人瞧不起倒還是好事了?”葉蓁蓁失笑。
“咱這叫保存實力,犯不著這時候就和人家撞上不是......”綠衣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老母親一般絮絮叨叨。
“等咱們有實力了,她想動也動不得了,到時候主子您再怎么和她對著干我也不管了?!?p> “再說那郭婕妤,她一貫是跟著李充媛走的,平日里最是傲氣,您兩個人都一起避開就好。橫豎比您高好幾個位份呢,她等閑也不會不顧臉皮和您較勁兒?!?p> “.......綠衣,我怎么覺得你在罵主子我呢?”
“哪能?。渴侵髯幽牪砹??!?p> “再說那馮美人……”
綠衣掰著指頭還沒說完,葉蓁蓁就已經(jīng)累了。
白天在外面跑了那么久,又發(fā)了燒,此時坐在床上眼睛已不大睜得開了。
綠衣只能讓她先睡會兒,等七喜那邊藥煎好了再喚她起來喝。
……
再醒來的時候,外面很安靜。
葉蓁蓁扶著昏昏沉沉的頭坐起來,看了看外邊天色已是傍晚,天際一抹胭脂猶存。
屋里燒了炭盆,此時剛熄,空氣有些渾濁,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隱約還能看到漂浮在半空的細小塵埃。
她啞著嗓子喚綠衣。
綠衣沒進來,倒是從前屋繞過來一個人。穿著淡青色的長袍,腰帶上墜著一個系著金流蘇的白玉。身姿挺拔,如一棵雪中獨立的蕭蕭玉樹。
葉蓁蓁覺得自己可能沒睡醒,又躺下來拉起被子裹住頭。
“怎么?這么怕朕?”皇帝坐下來,拍了拍鼓囊囊的被子,心想怎么自己每次過來她都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怎么會?!比~蓁蓁把頭伸出來,討好地笑笑:“妾還以為是自己沒睡醒,夢到皇上來了?!?p> 眼睛瞇成彎月,露出一口小白牙。
“蓁蓁是怨朕近來忽略你了?”他悠緩勾唇一笑,說不盡的瀟灑風(fēng)流。
“不敢不敢......皇上能來,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啦!”
皇帝沒計較她的稱呼,抬手摸了摸她的臉。指尖冰涼,貼在她紅通通的臉上好像在烙餅。他想著,又將手翻了一面,接著烙。
“怎么又病了?”
葉蓁蓁被冰得有些舒服,滿足地喟嘆一口氣,主動拿臉湊過去蹭了蹭,話沒怎么過腦子就直接禿嚕出來:“想皇上了呀,可能這就叫作相思成疾吧?!?p> 皇帝:......
他從未聽過如此直白的情話,有些驚異地睜圓了眼睛。他想自己可能也沒睡醒,否則那日可憐兮兮的小兔子怎么突然肥了膽?
面前的女子因著屋里有些悶熱的緣故,袖口向上挽起一截,露出一段白生生的手臂。細細的,青蔥一般,好似用力一掐就能折斷。
他的目光在那玉臂上游曳,看著看著也覺得屋里有些熱起來,手上的溫度好似更燙了。他目光隱晦,忍了又忍,告誡自己,這只兔子還在生病,當皇帝的也不能太畜生......
葉蓁蓁見他半晌不說話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主要她也沒料到后妃眾多的皇帝竟然還這么不經(jīng)撩,這會兒眼角發(fā)紅,耳尖也染了紅,貌似還在害羞。
她張了張嘴,剛想找些話緩和下氣氛,綠衣推門進來了。
她端著一碗藥過來。本來藥是早煎好了,正巧趕上皇帝過來?;实垡娙~蓁蓁還沒醒,便讓她把藥熱著,自己進了屋等著。
綠衣覺得皇帝對主子可真是好,想來和郭婕妤一爭高下的日子也不遠了。
皇帝主動端過藥碗,比第一次的動作熟練很多。
不愧是皇帝,學(xué)什么都快呀……
葉蓁蓁的思緒又有些飄忽,嘴邊突然懟過來一個碗。
“喝?!毖院喴赓W。
她順從地低下頭,皇帝又在給她喂藥了。
葉蓁蓁覺得皇帝可能有個怪癖,很喜歡給人喂藥。上次也是,眼里含著脈脈溫情,讓人見了身體先軟了一半,根本沒辦法拒絕。
但他喂藥的方式卻與眾不同。
人家夫妻愛侶之間喂藥,都是拿了小勺子,一口口地喂,你來我往,柔情蜜意。一邊問著苦不苦啊,末了還塞顆蜜棗蜜餞什么的,放的開的可能還會趁機吃點豆腐,比如“來,心肝寶貝讓我親一親,我嘗嘗苦不苦甜不甜”之類的,多有情趣。
而這個皇帝呢,他二話不說端起碗抵到你嘴邊,就斜了碗直接往下倒,逼著你不喝也得喝。如果不想被倒一身藥湯,就只能趕著大口吞。
簡單粗暴,十分破壞氣氛。
葉蓁蓁暗里腹誹,臉上皺成一團,可憐兮兮把藥老實喝完,然后癟著嘴,瞪著濕漉漉的大眼睛控訴:“苦?!?p> 這幅樣子果然又戳中了皇帝。
于是大方獎勵,柔聲安慰她:“別著急,等病好,朕就翻你牌子?!?p> 葉寶林:???
皇上,我不急。
……
等吃過晚飯,燒也退了,她正想上床繼續(xù)睡覺,綠衣來報說白美人過來探病。
葉蓁蓁只能起身梳洗了走到前廳。
白美人住的福陽宮離這兒不遠,飯后消食,遛著彎兒就過來了。
她身后的宮女捧著幾個匣子,自己則拎著個小食盒。
聽說皇帝剛走,白美人溫婉的鵝蛋臉上滑過一絲失望,好在也不至于忘記自己過來的初心。
“芄蘭手上的是白日說的幾根老參,雖說妹妹不一定看得上,拿來打賞下人也是好的?!彼齼A著上半身坐著,臉上笑容里藏了絲忐忑。
葉蓁蓁示意讓綠衣接過來:“怎么會,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難為姐姐還想著我?!?p> 白美人見她收下了也挺開心,又獻寶似的把手中的小食盒打開:“這是我下午做的一些雪花糕,想著妹妹病了也許不大用得下飯,有糕點墊墊肚子也好。”
葉蓁蓁湊過去一看,食盒里放著個小碟子,上面擺了幾個白嫩嫩的小點心,看著的確可口。
白貴人是父親是正七品的詹事,家里說不上多寬裕,不常買得起外邊的糕點,她自幼便自己學(xué)了在家做。
前兩年大選的時候進宮,也是為著能給家里減些負擔,沒準還能提攜家里。
但她性格柔弱又善良,進來時封了五品才人,兩年了也就勉勉強強熬資歷爬到了四品美人,這還是因為侍過寢按慣例給漲的。
不過由于她很喜歡自己下廚做糕點甚至在宮里出了名,皇帝知道了還特意在她宮里搭了個小廚房給她。她這下簡直有點奉旨做菜的意思,整日里研究各種糕點,這個宮那個宮的,送去了好些。
葉蓁蓁很是愛不釋手地拈起一塊,表達了一下對她廚藝的贊嘆:“可惜我剛被綠衣她們逼著吃了小半碗,現(xiàn)在是再也吃不下啦。綠衣,你拿著放到我屋里去,等我半夜餓了再吃?!?p> 白美人看她喜愛,很是高興:“吃完了我那兒還有,你若喜歡,我下次再給你做些?!?p> “那感情好,謝謝白姐姐啦。”
“你喚我白露就成,我也可以喊你蓁蓁吧?”白美人覺得找到了知己,再加上大家境況差不多,很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話語間立刻熟絡(luò)起來。
葉蓁蓁耐著性子陪著她說了好些話,最后還是白露看她面色實在不好,主動告辭了。
等她走了,葉蓁蓁揉了揉抽痛的額角,也起身回了里屋。
綠衣看著擺在桌上的雪花糕有些不贊同:“您夜里可不能吃這些涼的硬的,免得胃里積食了又難受。”
葉蓁蓁撇了撇嘴,無所謂地擺擺手:“本來就是做個樣子,你拿下去和七喜八寶他們分了吧。明天記得把食盒送回去。”
“您不是很喜歡嗎?剛剛看您那樣還以為......”
“我才見過那白美人一次……”葉蓁蓁嘆了口氣,自己換了寬松的睡裙爬上床鉆進被子?!八蜕馅s著過來,差點沒把祖宗十八代都抖給我,我也沒精力去分辨她是什么目的。無論是真心示好還是假意奉承,這吃食我都是不敢碰的?!?p> 綠衣似懂非懂,見她不吃也就放下心來。
魷魚大法
帥哥皇帝,在線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