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有孕

　　皇帝好些日子沒再進后宮。

　　眾女雖說不上高興，但心中不免也偷偷松了口氣，畢竟這會兒誰都不愿對上剛剛殺了幾十人的暴躁皇帝。

　　葉蓁蓁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出事之后也是幾天沒睡好覺。說不上多么悲憤自責，畢竟后宮斗爭本就殘酷，只是那些宮人大都只是奉命行事，就這樣輕易地死去還是讓她心里有些疙瘩，也算是稍微理解了賢妃那日的話。

　　這宮里，安穩(wěn)活著可真不容易啊。

　　綠衣見葉蓁蓁整日懨懨的，沒幾天似乎又瘦了一些，很是擔心她的身體。正好賢妃那邊給的禁足令也要到期了，就提議說不然去白美人那邊逛逛。

　　還沒等她們?nèi)ツ?，白美人先自己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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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擺著冰盆的屋里還算涼爽，白露穿了件寬松的紗裙，扭扭捏捏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臉上神色忽喜忽悲。

　　葉蓁蓁等了半天也不見她說話，只能自己開口問她。

　　白露期期艾艾了半晌才開口：“蓁蓁，我.....我可能要做母親了......”

　　葉蓁蓁這下是真的驚到了，靠著椅子的背一下子彈起來。

　　“我的姑奶奶，這事你就這么隨便地跑過來，這么隨便地和我說了？......你都告訴誰了？”

　　白露忙搖了搖頭：“我又不傻，別人誰都沒告訴，就芄蘭知道....”

　　你還不傻誰傻？

　　葉蓁蓁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鎮(zhèn)定：“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確定了嗎？”

　　“我月事一向準的，這次拖了半個月了，還沒來......我也不知道怎么辦，芄蘭讓我來找你......”

　　你看，芄蘭都知道你不靠譜，得來找我。葉蓁蓁翻了個白眼。

　　不過一碼歸一碼，葉蓁蓁對白露把這么大的事直接告訴自己也不是不感動的。

　　算算時間，她四月里讓皇帝召了兩次，如今已經(jīng)六月了，時間倒也對得上。

　　“如果，我是說如果，真懷上了，這孩子你想要嗎？”葉蓁蓁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問出這樣一句話，這宮里的女人，哪個不是做夢都想著能生個孩子。

　　哦不，她自己就不想。

　　“自然是想要的！”白露似乎也驚詫于她的問題，趕緊點了點頭。

　　“那你聽我的，現(xiàn)在，馬上去和尚儀局報備，找太醫(yī)來診脈?！?p>　　“啊……可是不是說前三個月最好瞞著不報嗎……”白露聽了很猶豫。

　　“而且才半個月，我也不確定......”

　　“等你確定可能就來不及了！”葉蓁蓁打斷她的話，“什么時候來月事，尚儀局彤史那邊都是有記載的，你瞞不了多久?！?p>　　“何況，你能保證你宮里下人們個個忠心耿耿？若是被有心人得知了，鬧出點什么事，你就是瞞報加失責的罪過。到時若只是自己受罰倒罷了，萬一肚子皇嗣有什么差錯，你再怎么哭都沒用了?！?p>　　“那，那......”白露被這話嚇得惶惶然不知所措?！拜栎?，你得幫我....你得幫我啊！”

　　葉蓁蓁急急說了一長串的話后又忍不住咳，一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又和一旁侯著的芄蘭小聲交代了幾句，讓她先扶著白露回去休息。

　　白美人這性格她這么半年也算是看出來了，那是真沒什么心眼兒。在外面自然千好萬好，是宜家宜室的賢惠妻子，但是說句實話連高門貴族的主母都無法勝任，更何況是在比高門貴族更加修羅場的皇宮里。

　　等白露被勸回去了，綠衣這才湊過來小聲問道：“主子，這事兒.....您真要幫白美人嗎？”

　　“我只做我能做的。為母者強，真正能幫她的，只有她自己?！?p>　　葉蓁蓁也沒有拖延，讓綠衣給她換了衣服就往福陽宮走去。

　　她是要去見福陽宮的正宮主，九嬪之一的吳修容。

　　吳修容是個二十五六歲，略顯富態(tài)的和善女子，聽見宮女來報說葉才人求見的時候雖然很是驚訝，但也忙讓人將她請進來。

　　葉蓁蓁也沒有多做寒暄，行了禮后便開門見山，告訴她她宮里東側(cè)殿的白美人可能有孕了。

　　吳修容也沒經(jīng)歷過這事，聞言大驚，顧不上追問為什么隔了這么遠的葉才人都知道了，她這一宮之主還被蒙在鼓里。扶了侍女的手，急匆匆地就往東側(cè)殿去了。

　　此時芄蘭已經(jīng)去請了太醫(yī)過來，白美人正坐在床上，似憂似喜地等著結(jié)果。

　　吳修容一來，立刻迭聲問那太醫(yī)：“如何？是否真有孕了？”

　　白美人見吳修容過來，一驚，剛想下床行禮，馬上被吳修容給摁了回去：“你且好好坐著別動?！?p>　　后面跟過來的葉蓁蓁也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當值的太醫(yī)聽說是貴人有孕，也不敢怠慢，對著脈象品了又品，這才遲疑著開口：“娘娘月份尚淺，微臣醫(yī)術(shù)不精，還需得讓同僚們過來共同探討下?！?p>　　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就是如此，話不說滿，但大家已知基本是八九不離十了。這下屋里人人臉上都帶了喜色。

　　吳修容一合掌：“阿彌陀佛，這可真是菩薩保佑?！币贿吋奔狈愿乐骸霸聝?，你拿了我的令牌再去請幾個老太醫(yī)來，平時給我請平安脈的那個江太醫(yī)也叫上。星兒，你去找個腳程快的太監(jiān)，去請皇上過來?！?p>　　一片忙亂中，葉蓁蓁誰也沒看，就看著白美人。

　　看她撫摸著著肚子，看她滿臉欣喜，看她眼圈紅紅的幾乎要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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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和太醫(yī)們很快就到了。

　　他經(jīng)過葉蓁蓁旁邊時，微不可查地頓了頓身形，又重新跨步來到白美人身邊，捉住她的手，臉上帶著那流風回雪般的笑容。

　　葉蓁蓁有些恍惚，仿佛當日流仙閣中那個目里赤紅，隱忍又暴戾的男子只是自己的幻覺。

　　白美人有一個多月沒再見到皇帝，這會兒又是在這樣一個場合，當下有些手足無措，只紅著臉輕輕喚了一聲“皇上.....”

　　皇帝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將她半擁在懷里，問太醫(yī)：“確認了么？”

　　太醫(yī)們輪番上來診過，此時一同跪下來向皇帝道賀：“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了月余的身孕?！?p>　　于是其余眾人也跪下道賀：“恭喜皇上?！?p>　　葉蓁蓁被綠衣攙著一道跪下，又站起。

　　看著前面那倆玉璧般的人兒，她從沒見過白美人那樣羞澀又溫柔的神情，這便是陷入愛河的模樣嗎？

　　男俊女俏，看起來真是天生一對。

　　她一會兒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會兒又在想白美人這事可還有什么遺漏，想來想去覺得屋里有些悶得透不過氣。

　　而且在屋里站里許久了，腿也有點僵硬。她撐不住地想咳嗽，又覺得自己病懨懨站在這邊很影響氣氛，便和皇帝告了一聲退。

　　皇帝看向她還沒說話，這邊的白美人已出聲叫住她。

　　白美人倚在皇上懷里，看著她，柔柔弱弱地道了一句：“蓁蓁，謝謝你?！?p>　　目光真誠，感謝她一直以來的幫忙。

　　葉蓁蓁朝她笑了笑，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了。

　　留下皇帝心里有些疑惑：朕好像還沒同意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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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衣跟在葉蓁蓁身邊走出來：“主子，你找吳修容有用嗎？”

　　葉蓁蓁出了福陽宮，先痛痛快快地咳了會兒，然后才回答道：“吳修容是真的希望白露能生下這個孩子的。她多年無所出，皇上也幾乎不往她那兒去了，她心里不是不著急的?！?p>　　“她聽了我的話沒猶豫就過去攬下了這件事，那么就一定會護她到底，否則出了事她也難逃其咎?！?p>　　“而且，她才是一宮主位，若白露生下孩子，除非也升至九嬪，否則要交到她手上撫養(yǎng)的。白露她出身不夠好，生下孩子后升到婕妤可以，一口氣升至九嬪的可能性不高。有這層利益在，她并定會盡心盡力地保下白露這胎。”

　　“啊......可是白美人似乎不知道這件事.......”綠衣有些擔心。

　　葉蓁蓁又咳了幾聲：“她若知道了，必是不愿意的。芄蘭其實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讓白露來找了我，就是想讓我出面去找吳修容應(yīng)下這個事。將來若......咳咳……白露也只會怨恨我?！?p>　　“嘶——”綠衣倒吸一口涼氣：“那您還……”

　　“如你所說，我和她本就是對手，又哪有永遠的結(jié)盟呢？”葉蓁蓁面無表情地往前走著，脊背挺得直直的，好似不帶一點感情。

　　“白露說她想要這個孩子，我隔得遠，有事兒顧不上，她又那么傻，沒有其他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