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試告一段落。繡明臉上溢出一層薄薄的汗珠,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熱的。
繡明扶著墻問道,“你叫什么來著?”
“嘉慕??!”你不是剛問過嗎?
“嘉慕,”繡明喃喃自語,“可以的,你確實不錯?!?p> 不明白繡明什么意思,但是就憑這磊落的招式,她認定對方是個品格端正的人。
“明天你有事嗎?”
暫時也沒人通知她,她也不用上朝,“沒什么事?!?p> “那正好,明天午時來月華樓,我請你喝茶?!崩C明挑眉而笑。
嘉慕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繡明比試完之后就離開了,嘉慕也覺疲憊,準備回家去。和念文一起原路返回,在夜市的時候人多沒覺得什么,可是剛出夜市沒一會兒,嘉慕就發(fā)覺有人在跟蹤她。聽聲音得有十個人左右了。
她逛個夜市也招惹是非了嗎?真是的。
這世界真的很有意思啊??此乒獠蕣Z目,但在深不可見的暗處,又存在著多少陰暗和茍且呢?
漆黑狹窄的巷子里。那群野狗一樣的男人們一邊跟蹤,一邊淫笑著聊些下流的話題。只有一個行事謹慎的男人還在勸說,“我總覺得這小娘子不是一般人,你們剛才也看到了,她還會點武。”
另一個男人傲慢地反駁他,“哎呀,你可想太多了。就那兩個小妞,扭來扭去的,你就覺得厲害了?這雙拳難敵四手,況且我們還有武器呢。別說是個小丫頭片子,就是個虎背熊腰的大老爺們,也得乖乖地認輸。”
那謹慎的男人又提醒,“你們剛才沒聽見嗎?她和那個女官約好了明天見,要是明天見不著,她不得起疑心嗎?”
有人道,“起了疑心又怎么樣?大不了怎么換條街,他們又找不到咱們,能拿咱們怎么樣?”
那謹慎的男人不說話了,似乎不知道怎么反駁,忽聽一人嚷起來,“怎么回事,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剩一個了,那個呢?”
大家都湊過去觀察,不明所以。
一個清冷的聲音卻在他們頭頂幽幽響起。
“在·這·呢?!?p> 他們駭得臉色發(fā)白,昂頭看去,一個象牙白的身影正蹲在房檐上,托著下巴睥睨著他們。
這些人渣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一道璀璨如柱的劍光,將他們的意識全部剝奪。
念文搓著手,在原地不敢動,周圍來往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掃視著她。正在思索姐姐怎么還不回來的時候,她聽見身后有拖動東西的聲音,回身一望見是嘉慕,而她拖動著的,是好多個用腰帶和細繩系在一起的男人們,
“姐姐,”念文跑了過去,驚訝地看著地上這些打扮的像是地痞流氓的家伙們,“你不是說你有人叫你嗎,怎么突然……?”
“路遇歹徒,拔刀相助?!奔文揭慌奢p描淡寫,“看你這么柔弱,我也不指望你能幫我忙了,你去問問周圍的路人衙門怎么走吧?!?p> 念文答應著跑走了。嘉慕一個人拖了十幾步,有些膩歪。
“玉骨?”想起上次還是搬東西的時候是他幫忙的。
“叫我嗎?”本來只是自言自語,卻聽到了回音。
玉骨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出來的,總是神出鬼沒,他還是背著他的那把長劍,衣服倒是換成了絳色,更顯唇紅齒白。
“你怎么在這里?”
真的是一想到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啊。
“路過而已?!彪y道他會說他去國師府看她見她不在不放心才出來找的嗎,天真。
嘉慕也沒多想,指了指在地上躺尸的十來個人,“既然碰見了,能不能幫我把他們弄到衙門里去啊?!?p> 玉骨點點頭。輕松地拎起兩個人就從房頂上穿了過去。剛好問路回來的念文看得目瞪口呆。
“姐姐,”念文剛想告訴她位置,嘉慕就打斷,“我知道了,幫我在這里看一會兒?!?p> 說著,她也拎起兩個人追了上去。就這么來回兩三趟,把這些垃圾都丟到了衙門里。
嘉慕做了做伸展運動,感嘆,“好奇妙,玉骨少俠,你總是在我需要的時候出現呢?!?p> 玉骨愣了愣,“有嗎?”
“有,絕對有。”嘉慕望著他認真道,“我覺得這就是道吧?!?p> “道?”玉骨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啊呀,就是命啦,命中注定的意思?!奔文娇此荒槻唤?,難為情地解釋。
命……嗎。玉骨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
“你想什么呢?”嘉慕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什么……”玉骨不自覺地抓住了她潔白的手腕。柔軟的,微涼的。本來直接放開就可以了,可是玉骨卻沒能做出自然的反應。
嘉慕掙了掙,“怎么了?”
“沒,沒什么?!庇窆撬砷_了她,背著手轉過身去,“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行……”
玉骨以為她生氣了,稍微有些緊張,剛想解釋什么,卻聽她道,“我把念文給忘了。”
回過頭找念文的時候,念文焦急又惶恐地原地繞圈,見到嘉慕顫聲道,“姐姐你可回來了,”又見到她身后的玉骨,福身道,“奴給公子請安?!?p> 玉骨點點頭,沒說什么。三個人遂往國師府的方向走。
“玉骨,你家住哪呢?”
“在城南租住?!庇窆腔卮鸬煤啙嵜髁?。
“???”嘉慕頓時覺得愧疚,明明都是一樣的人,自己就能平白無故撿到這么一座大宅院,而玉骨卻……不禁脫口而出道,“要不你上我國師府來住好了!”
玉骨喝道,“你在胡說什么?”
嘉慕也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
“你嚇死我了,有什么不行的?我家那么大都沒有人??!你來和我做個伴有什么不好的?”
玉骨氣到語塞,“嘉慕,你是個女子。”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個女子???那又怎么樣???我又沒做什么壞事!就算是做了,我是隱士,又是南朝國師哎,誰又能說什么呢?”
玉骨扶額,“既然你知道自己是隱士,又是國師,你就該知道你代表的隱士的臉面,國家的臉面,哪能由著你任性妄為……”
“怎么就任性妄為了嘛!這有什么!就算朋友在我家寄宿而已!或者算我把房子租給你!”何必小題大做嘛!
“你是怎么以為,可你知道外面的人會怎么說嗎?”玉骨覺得自己必須直說了。
“說吧。”她倒要看看玉骨能說出什么東西來。
可是決心是下了,話到了嘴邊,玉骨張了張口,臉都紅了,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干什么,怎么不說話?”嘉慕納悶。
“算了,說不出口。反正我不會去的,就這樣?;厝グ??!?p> 玉骨拂袖而去,把嘉慕拋在了后面。
“我說,少俠,不肯就算了,你走那么急,念文跟不上?。 ?p> 臨了臨了,她還是忘記問玉骨家在哪了。也忘了問問他管家的事??傊?,正經事全都沒想起來,光賭氣去了。
回到家里打坐調息了一陣,嘉慕就睡著了。
話說今天京畿縣令大人才剛到府衙,就聽到一陣騷亂聲。
縣令大人讓大家安靜下來,問手下的衙役發(fā)生了什么事,衙役也一臉茫然。
“大人,小的們早上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府衙里突然多了十個用繩子綁在一起的壯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過這十人中有幾個看著倒像是之前在夜市里行竊的賊人。”
縣令大人也覺得匪夷所思,難道是哪個不留名的俠客做的嗎,正尋思間,又有一個衙役報道,“大人,剛才搜查發(fā)現賊人身上有個紙條。”
縣令大人接過看來,見上面寫著,“盜賊團伙奉上,與昨日落網竊賊系一伙?!?p> “落款是……京城某隱士嗎……?”
縣令大人正困惑間,見之前捆綁著賊人們的細繩冷不防地自行解開了,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從圍墻上往西面徐徐地飄了出去。
天剛蒙蒙亮,嘉慕就條件反射地醒了過來。
從前在山上的時候,都是這個時間起,幾乎已經成了慣例。為了不讓師父笑話她又能吃又能睡,她一直很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欲望。最開始的時候超級痛苦,不過當習慣了之后,就也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師父的規(guī)定是,每天早上吃飯之前修煉一個時辰精氣。吃飯之后,還有一個時辰,而后再練一個時辰劍法。但是現在既然已經下了山,也就沒有必要那么規(guī)律了吧?
嘉慕伸著懶腰出去呼吸新鮮的空氣,打水洗漱,又盤坐于院中打坐。這時她的繩子從天上飛了回來,自覺地鉆進了她的小布袋中。
看來縣令大人已經發(fā)現了她和玉骨的杰作了吧。只是不知道這么寫落款,縣令大人會往哪個方面想。
這上午呢,就在煉氣練劍中度過了。到了與繡明約好的時間,她就又帶著念文去了月華樓。
這月華樓是個清雅寬敞的茶樓,嘉慕一進去博士就招待道,“是嘉慕娘子吧,請隨小人到二樓?!?p> 繡明正坐在二樓靠邊的位置,手上拿著一本什么書在看。嘉慕見到繡明的第一句話是,“博士怎么知道我是嘉慕的?!?p> 繡明側過頭撇了一眼博士,揶揄道,“我對他說,看上去最好騙的那個就是?!?p> “是了是了,要不是我好騙,也不是赴一個第一次見面就要和我打架的瘋女人的約。”
繡明莞爾,“騙你的,我對他說的是最清麗脫俗的那一個?!?p> 嘉慕坐在桌旁,念文站在一邊。繡明掃念文一眼,拍拍椅子,“坐吧,沒那么多講究?!?p> 嘉慕也點頭,念文才坐下。
大堂里,說書人正在惟妙惟肖地講著當年蘭舟先生的傳奇故事:
“那老妖,臉大如盆,黑如鍋底,在大殿的橫梁邊,倒吊著,像個蝙蝠一樣,嘴角還有剛剛吃的太監(jiān)的血。
蘭舟先生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只是隨手一指,那橫梁直直的掉了下來,將那個老妖砸了個稀爛。蘭舟先生這時又是一指,那橫梁竟然又回到了原處,完好無損。那老妖也變回了原身,是個烏漆嘛黑的大耗子……”
嘉慕隨便聽了兩句,“這蘭舟先生真是神通廣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