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什么,都是騙人的。
玉骨活了十九年,還是頭一回這般深刻地體會到,這般有力使不上,有火發(fā)不出的感覺。
明明她都走到了門外,聽見了小桃喊她的名字。而這個人居然說著路過,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早上出門,到了晚上才出現。而且一身酒氣,醉眼惺忪。
還能更令人生氣一些嗎?
還真能。
話說今天,從青雪園離開之后,江逾也不知道是摔的還是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地坐著馬車回范府休息去了。她一個人逛了好多成衣店,精挑細選地給玉骨買了一件墨灰色的深衣,藏青色的披風,還有一雙靴子??傊?,她對這些衣服還是相當滿意。她就喜歡這種淡雅的顏色,看玉骨平時的打扮,多半和她的審美差不離。但是買這些也都是受小桃囑托,還有沒有更特別的,更特別的東西可以送他呢?
逛到了晚上,還是很迷茫,最終還是買了些補品,畢竟這種東西最不容易出錯了。
就在嘉慕拎著東西,準備回范府的時候,又遇到了聚在一起喝酒的風晚林和范公子,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子,大概是范公子的朋友吧。一行人當時正在酒樓的二樓,居高臨下地看到嘉慕路過的身影。風晚林最喜歡熱鬧,就遙遙地喊了她一聲。
嘉慕抬頭看去,見幾個人也不知道喝了多長時間,已經是醉醺醺的了。本來不想理睬他們,但是風晚林可能是喝高了,從二樓一躍而下就來拉她,說全是男人沒有意思,非要她來充個數。
沒意思還喝這么多,想要她湊人頭就直說嘛。誰還不明白咋地呢。
反正嘉慕也確實喜歡喝酒,便也沒再拒絕,尋思喝一點就撤了。
誰能想到,這些人邊喝邊聊,氣氛烘托得極好。尤其是風晚林,山水、詩詞、飲食、趣聞,簡直沒有不能聊的,越說越高興。范公子是一個勁地敬酒、道謝,其他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嘉慕一過來,這群人就對著她一頓猛夸,從外貌到能力,從頭到腳夸了個遍。剛開始嘉慕還不好意思,不過酒一下肚,便覺得他們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長時間,大家意猶未盡地散去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大家都喝得東倒西歪,誰也不知道誰去哪里了。嘉慕還惦記著送玉骨東西的事,于是一回到范府就往玉骨的客房里走。小桃看著她面紅耳赤,酒意熏天的樣子,一時驚愕到說不出話來。
“嘉慕娘子?你這是?”
“哦,小桃,”嘉慕笑嘻嘻地和她打了個招呼,“我回來了!我買東西了哦,”她抬了抬手中的包裹,“玉骨睡覺了嗎?”
小桃搖搖頭,“剛吃了藥不久,我也不知道玉骨恩公睡沒睡。”
嘉慕道,“嗯,行,我進去看看。”
可能也確實有點上頭了。說著,嘉慕也不敲門,隨手把房門就推開了。
這一開門就不如平時那樣安靜。好在玉骨也沒睡覺,他正盤坐在床上打坐。聽到聲音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個酒鬼跌跌撞撞地進了屋子,把兩手拎著的包裹扔在了門邊,頂著小桃震驚的眼神,又把門關上了。
玉骨按捺著心中的惱火,“你才回來?還去喝酒了?”
嘉慕一邊翻找著東西,一邊懶洋洋地說道,“是啊。喝酒了,我喜歡喝酒,而且他們說話也很有意思。本來想早點回來的,一喝酒就給忘了。不過還好,給你買的東西沒忘?!闭f著,她把衣服和鞋還有補品都抱在懷里,一股腦地放在了玉骨的床上,笑道,“你看下怎么樣?我挑了好長時間,應該還挺適合你的?!?p> 可是玉骨對她買的東西沒有絲毫興趣,他眉頭微皺,“你……和誰喝的酒?”
和誰?“就風晚林,范公子,還有他的一些朋友。怎么了?”
玉骨一臉懷疑,“真的是和他們?”
嘉慕奇道,“我干嘛騙你???”本來就是嘛。
玉骨不說話了。嘉慕以為他是相信了,便舉起那件披風,端詳了一會兒,“我說,真的越看越俊啊。少俠,你穿著一定合適?。俊?p> 玉骨瞥了一眼,“我從來不穿這種累贅的衣服?!?p> 啊,那很可惜好不好?!罢娴牟淮﹩??可以考慮試一試嘛。我好不容易給你挑的??!”
玉骨望了嘉慕半晌,“好吧。”說著要伸手接過。
嘉慕也是興奮,一時心血來潮就說道,“我來給你穿!”說著,就學著當日江逾給自己披斗篷系結的樣子,給玉骨系上披風。
她的動作揚起微微的香風,卻不是她平時的花香氣,而是清苦的藥香,似曾相似。
玉骨還以為是自己在吃藥的緣故,而產生的幻覺。
可是她的雙手在玉骨的頸間,停留了好一陣子。也是喝多了手不太靈活,系了好半天也沒有江逾打的結好看。
嘉慕腦抽地說了一句,“怎么就做不到江逾那樣呢……”
江逾。這個名字一出口,玉骨才明白這異樣的感覺的來源。
這不就是江逾身上的味道嗎?
一時玉骨臉色很不好看。
嘉慕還在研究著這個結,試了許久終于還是放棄了,嘉慕退了幾步看了看整體效果,很滿意地笑道,“少俠,真的很適合你??!要不要我拿鏡子還給你看看?”
玉骨卻不說話。嘉慕看他面色陰沉,以為是他不喜歡,便伸手把帶子解了。
“不喜歡就算啦,不要這么不開心嘛!你不喜歡我送給江逾好了,他平時倒是挺喜歡這種東西的?!?p> 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玉骨冷笑道,“可以?!彼麚芘艘幌麓采系钠渌麞|西,“這些我都不喜歡,你全部拿去送給江逾好了?!?p> “不要吧?你還沒試呢!這個顏色,這個款式,我真的挑了很久啊,我覺得非常非常適合你!特別玉樹臨風,意氣風發(fā),你為什么不喜歡?”
嘉慕把外袍提溜了起來,左看右看也不知道為什么玉骨不喜歡,“真的很好啊,玉骨?”
玉骨還是無言,緘默,加上忍耐。
饒是心情很好,見到玉骨這么不給面子,嘉慕還是稍微有了些不悅的情緒,氣憤道,“我好不容易給你挑的,你怎么能不試試啊!我不管,你一定要試!”
說著,嘉慕就硬要把這件衣服往玉骨身上套,玉骨不僅不配合,還要推開她,撕扯間,嘉慕袖里的香囊,就好巧不巧地滑了出來。
本來就已經壓不住火的玉骨,看到這個香囊的瞬間,彷佛是理智掉線了。
“喂,嘉慕,這個香囊……”玉骨從床上把香囊拿起來觀察,沉聲問道。
嘉慕要搶過來,玉骨卻站起身來,躲過她的手,“是江逾給的嘛!他說這個能夠什么……呃,凝神?靜氣?我記不清了,反正對修煉是有好處的?!?p> 玉骨嗤笑,“是嗎?嘉慕,他這么說,你就信了?”
嘉慕夠不著,也只好脫了鞋跳到床上去,“為什么不信啊?難道他會害我不成嗎?”
玉骨沒回應,而是拿著香囊,輕輕嗅了嗅。
嘉慕還在搶香囊,可是即使上了床,她也沒有玉骨高,根本就!搶不到!好氣!這么大人了,還要搶別人的東西!
“嘉慕,”玉骨忽然冷聲道,“別動?!?p> “干嘛……”他的聲音又是慍怒又是嚴肅,嘉慕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但總不能太和病人計較,氣勢便軟了下來。
玉骨握住嘉慕的手,抬起來聞了聞。
“……怎么了,我一直把香囊放在袖子里,肯定會有這個味道的?!奔文讲幻魉浴?p> 玉骨板著臉,按住了她的肩膀。
“干嘛?。俊奔文介_始慌了,上一回兒他這么做的時候,接下來是……可是這一次玉骨也沒喝酒,喝酒的是自己,應該不會吧。
確實沒有。玉骨只是將臉湊近了她的耳邊,嘉慕聽見他輕輕的呼吸聲。
“嘉慕?!?p> 玉骨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怎么了?哪里不對?”嘉慕突然有些心虛。
“嘉慕,這香囊的味道,真的好濃烈啊?!庇窆禽p聲道。
“?。渴菃??”嘉慕回憶了一下,“還好吧?”
玉骨笑了一聲,“如果不是這么濃烈的話,那為什么,你全身都是它的味道呢?”
呃,全身什么的,真的嗎?
嘉慕驀然開始方了。因為她想起江逾把她從樓梯上撞下來的事,當時,確實是和江逾距離相當近,也許就是當時沾染上的吧。
如果不說的話,玉骨會不會以為自己和江逾做了什么啊?可是,直說也不好,且不說這件事有多扯淡,就是真的,也會讓本來就對江逾有意見的玉骨更討厭他,這不屬于挑撥離間嗎?非君子之所為啊。
張了張口,不知道怎么解釋,就僵在了那里。
“嘉慕,你不想說點什么嗎?還是你覺得,沒有必要和我說什么,畢竟,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你也不在乎我對你的看法,不在乎我會怎么想……對嗎?”
玉骨直起身來,帶著惱恨望著她。
一如那日,他喝醉時,盯著她的眼神。
嘉慕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玉骨,你……你還喜歡我嗎?”嘉慕小心翼翼地問道。
玉骨自暴自棄道,“是啊,那又怎么樣?”
“不……不怎么樣,”嘉慕想起了江逾的提醒,或許確實有些道理,于是她后退了一步,“只是,或許我和你保持距離比較好吧。”
她是不知道這言語,這動作,有多能刺傷人的心。
玉骨的眼中寫滿了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