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驚呆一群人,觥籌交錯的國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恍惚間有些上了年紀的大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般,使勁的搖晃著耳朵,一旁的貴賓席上,蕭瑾嵐幾人也被葉家兄弟的奇怪舉動吸引了注意。
“你們怎么了?”顧絕小聲的問道,葉嵐楓掃了他們一眼,溫聲道:“若家母還在世,今日也是她的生辰”。
此話一出,連葉嵐雪也石化當場,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天底下真的會有如此巧合么?想著便抬頭看了一眼上首的方向,北涼辰樂呵呵的眨了眨眼,陵光卻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葉家丫頭”,眾人還在疑惑間,北涼景洪再次發(fā)問,葉嵐雪站起身來,走到了中間,舉止端莊的行了一禮,道:“見過陛下、太上皇”。
“寡人記得你叫嵐雪對么?”北涼景洪笑著問道,還沒搞清楚來龍去脈的她只得乖巧的點了點頭:“你,果然像極了她”。
宴席上的大臣聞言皆是一驚,看向貴賓席的目光也越發(fā)的疑惑,因為北涼景洪的話以及北涼戰(zhàn)的態(tài)度,皆證明了來人的身份,只是已經(jīng)失蹤了十幾年的皇族公主,突然冒出來一雙兒女,而且還流著一半云國血脈,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她是誰?”雖然蜀國眾人篤定了自己的身份,可葉嵐雪想有些問題還得問清楚些,無論是哪國血脈,都不容混淆,更何況北涼戰(zhàn)明明與自己說過,只是演戲而已,如今這深情款款的認親戲碼,是否太過分了些,所以她打算靜觀其變,順便打聽一下這其中的關竅。
“你的母親,北涼景依”,北涼景洪見她眸光微暗,一副將信將疑的樣子,便開口解釋道。
“那是誰?我是云國帝師葉守成的女兒,怎么可能與你蜀國有干系,各位怕是認錯人了吧”,其實在聽到這個名字之時,葉嵐雪心中便已有了答案,如果她沒記錯,葉守成的已經(jīng)過世的正妻名字就叫做梁依,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便不可能還是巧合,所以今天這出戲里怕是真的要應了那句話“真亦假時假亦真”。
“不會錯的”,北涼景洪依舊執(zhí)著的認準了他的猜測:“丫頭,如果你還有所懷疑,不妨問問你哥哥,剛剛為何有那么大的反應?”
不等葉嵐楓起身回話,就聽見蕭瑾嵐的低沉動聽的聲音傳來:“此事非同小可,還請幾位告知此中緣由”。
一見眾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誓要問個明白,北涼景洪倒也不推脫,慢慢講出了一段被“遺忘”的故事。
北涼景依與他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乃是先皇后所出的正宮嫡子嫡女,可這性子卻是有些陰差陽錯的意味,他自出生便入住東宮,身為太子,年少輕狂,難識愁滋味,整日里“不務正業(yè)”,不喜權謀,也不親政事,屢屢惹得先王很不滿意。
可年長他五歲的北涼景依卻是截然不同,雖為女子,性格沉穩(wěn)有余,做事魄力十足,可謂是出類拔萃,極盡寵愛,也很受看重,唯一的不足便是女兒之身。
年歲漸長,身為長姐的她越發(fā)的優(yōu)秀,襯得北涼景洪這個太子越發(fā)的無能,甚至連旁系的祁王、項王都不如,后來日復一日,先王果然動了廢黜太子的念頭,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眼中的草包兒子,在背地里卻是另一個模樣。
表面上他是個無所事事的太子,可暗地里北涼景依不知逼他挑燈夜戰(zhàn)了多少治國之道,先皇后早逝,他們姐弟在諾大的宮中無所依靠,所以才想出了這樣的辦法,高處不勝寒,總要有一個足夠優(yōu)秀的人,站在明處,遮擋所有的明槍暗箭。
雖然蜀國鮮少有女子繼位的例子,可也不是沒有,就在先王躊躇不定之時,一場以大皇子項王所主導的奪嫡大戰(zhàn)悄然上演,皇子陰謀反叛,,先王來不及部署,便被活活氣死,彌留之際,留下了一份遺詔,有人說,先王選擇了北涼景依,也有人說倉促之間還是保了太子,但無可爭論的是,最終是北涼景洪得到了皇位。
而另一邊北涼景依帶著一份假遺詔只身逃走,吸引敵人注意,等他終于糾集夠了忠心的肱骨之臣,平定了內(nèi)亂,可卻再也沒有了至親的消息,這些年他讓北涼辰尋遍四國,便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那個聰明睿智的女子早已不再人世,所以這便是為什么北涼辰總在尋人的根源所在。
找了一個又一個,可細細盤問之下,便都一一排除,直到陵光到來,指點了一個方向,只是那時候梁依已過世多年,而葉嵐雪也因癡傻之癥被拘于家中,所以從未被發(fā)現(xiàn)過······
北涼景洪聲情并茂的講完了那段往事,勾起了許多在那場奪嫡之爭中幸存下來的“元老”級別的大臣,此時他們越看葉嵐雪,也越覺得她簡直是北涼景依的翻版,內(nèi)心無一不再為那個女子感到慶幸,畢竟大難不死,還后繼有人了,只是未必所有人都如此想。
丞相羅森便是其中之一,只見他始終冷眼旁觀,耐心的聽完了前因后果,便慢慢的放下了酒杯:“陛下,太上皇,微臣有一事不明,既然溯及往事,也找回了長公主的后人,可否請您告知,當年先王遺詔之上究竟是誰的名字?”
“放肆”,未等北涼戰(zhàn)發(fā)話,已有大臣跳起來反駁,畢竟這樣直言不諱,真是囂張的很,實在不像他平時的做派,不少丞相黨的大臣也紛紛小聲提醒,大家一致認為,莫不是貪杯了,開始胡言亂語了已經(jīng),
“丞相,此話何解?”北涼戰(zhàn)并未生氣,反而和顏悅色的問道。
“啟稟陛下,太上皇,據(jù)臣所知,當年留有兩份遺詔,而且先王屬意的繼位人選,恐怕不是您吧”,雖然羅森看似在回答北涼戰(zhàn)的問話,可矛頭卻是對準了北涼景洪,果然此話一出,不少人開始動搖,看向上首之人的目光也越發(fā)復雜了起來。
蜀國的傳承極為嚴厲,向來是一脈單傳,簡而言之,若是當年是北涼景依坐了女君,那么她百年之后,還得由她的子女來繼承,而當年北涼景洪在大亂之時匆匆繼位,北涼景依也神秘失蹤,皇室自滔天血海里被重新洗牌,沒被他國趁虛而入,已是萬幸,自然沒有人會去追究遺詔真假。
更何況,北涼景洪在位十余年,也的確展示了非凡的文韜武略,將蜀國治理的井井有條,雖然行事時常出乎意料,但對國家和百姓而言卻是賢明的君主人選,包括現(xiàn)任的北涼戰(zhàn)也不例外,所以羅森在此刻舊事重提,頗有點不合時宜。
“丞相的意思是?”北涼景洪突然插了一句,“既然陛下和太上皇如此費心尋回長公主的血脈,臣等是不是該撥亂反正,遵從先皇遺詔,畢竟這皇位您坐的名不正言不順”,羅森似乎鐵了心般,要跟皇家杠上,說話越發(fā)的肆無忌憚起來,惹得眾人大氣不敢多出,也不敢抬頭去看當權者的臉色。
一旁的貴賓席上,蕭瑾嵐幾人還未從這驚天逆轉的消息中緩過來,便集體圍觀起了蜀國的君臣內(nèi)訌,但這種時候,好像他們也不便插嘴,只得靜靜的等候著下文,看這場君臣逐鹿,最后會如何收場了。
“你怎么知道先皇留了兩份遺詔?”北涼景洪突然發(fā)問,“我······”羅森猛然一怔,意識到自己貌似中了圈套。
“當年知道父皇寫了兩份圣旨的人,不超過五人,你是怎么知道的?羅森,忍了這么多年,委曲求全,很辛苦吧”,北涼景洪似笑非笑的看著下面,說道,明明語氣未變,可卻讓人聞之膽寒。
“太上皇是想轉移話題,混淆視聽么?”羅森定了定心神反駁道,“當年,那屋里知道父皇拿出兩份遺詔的人,我,長姐,父皇的心腹還有······我記得連陰謀造反的項王都不在,丞相卻是知道,我也很是好奇呢,你說是吧祁王弟”,北涼景洪的聲音像吃人的魔咒般,點出了一直保持安靜的某人。
“王兄說什么,臣弟聽不懂”,被點名的祁王淡然起身,拱手回道,看起來云淡風輕,可是心里卻是惴惴不安,難以平靜,看起來意欲捕蟬的他們,好像快被黃雀吃掉了。
“哈哈哈”,北涼景洪突然大笑了起來,仿佛在嘲笑兩人的無知:“聽不懂么?難道當年在碧血琉璃谷里,對阿姐痛下殺手的人不是你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