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泰山派

　　紫鳶微笑道：“姑娘請講?！?p>　　陸詠絮直言道：“清風(fēng)散云掌只傳瑯園女眷，姑母去世前遺命如此，其中含義，兄長不會不懂。這么多年來他一直不娶，又將這掌法傳你，自是有以你為妻之意。我了解兄長，他一向有擔(dān)當(dāng)，一定向你表明過心意，可是你為何不隨他入瑯園？”

　　陸詠絮這番話問得直白，紫鳶一時沉默，別開頭去，半晌方回：“瑯園雖只剩你父兄與你三人，在武林和江南商會中的地位卻仍在，陸家也還有宗族旁支，不能不顧及親族門楣。雖然令兄不介意我的過往，天下人卻介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是瑯園的主事人，身上早有千鈞重?fù)?dān)，我不愿再加上我這一副?！?p>　　陸詠絮一時失語，心下震動，她自幼有父兄護(hù)持，可算是無憂無慮，卻沒想到背后有兄長的巨大付出，竟不能與心愛之人相守；更是初次意識到，原來在瑯園這方凈土之外，世人竟會有這么多的無奈。

　　紫鳶回過頭來，見她癡立當(dāng)場，掩面而笑，又恢復(fù)了平日里的風(fēng)流嫵媚，仿佛不曾說過剛才那番惆悵之語，安慰她道：“姑娘不必替我煩憂。我現(xiàn)在是明月樓的老板，自在快樂，又有什么不好？更何況如今在生意上，我還能相助令兄一二，倒勝過入了瑯園，終日困守在深宅大院之中?！?p>　　陸詠絮聞言，雖然心中難過，卻知紫鳶和兄長都是十分有主意之人，此事本也無需自己多言，只能作罷。當(dāng)下與紫鳶道了別，獨自西去。

　　不多時天快黑了，一路農(nóng)舍漸少，樹林漸密，前面不遠(yuǎn)便要進(jìn)山，陸詠絮正想找地方投宿，忽聽得左耳旁風(fēng)聲有異，連忙右腳勾緊馬鐙，左腳翻下馬背，懸空伏在馬的右側(cè)，只見一個流星錘從馬背上空飛過，又隨著鐵鏈飛了回去。

　　未及翻回馬背，右側(cè)又有一條鐵索襲來，徑襲馬腿。陸詠絮早料到有此后招，足下發(fā)力，一個筋斗躍開，穩(wěn)穩(wěn)落在丈許之外，心下只可惜了一匹好馬，果然一聲嘶鳴栽倒在地。陸詠絮先前若是低頭躲過流星錘，待鐵索襲來時伏在馬背上難以施力，不免要一同栽倒，幸虧她出自武林世家，自幼受教，頗能臨敵機(jī)變、化險為夷。

　　陸詠絮借著月光，看清那使流星錘的是個方臉白面、相貌平平的男子，身形高而清瘦，卻將一對沉重的流星錘使得虎虎生風(fēng)，想來內(nèi)力不弱；那使鐵索的是個身形頎長的女子，膚色不算白皙，氣質(zhì)倒有幾分靈秀之氣。

　　此時二人見一擊不中，立時欺上前來。那男子拱手道：“在下泰山派何康，與我?guī)熋檬Y婷，奉掌門家?guī)熤?，恭請陸姑娘過府作客?！?p>　　陸詠絮既知殺人栽贓一事與泰山派脫不了干系，當(dāng)下也不再客氣，冷冷道：“泰山派這請客的做派未免霸道了些，出手便傷了我一匹好馬。貴派素來便如此橫行霸道嗎？”

　　那何康笑道：“此事是我?guī)熜置檬ФY了。若陸姑娘愿意爽快隨我走一趟，到附近市鎮(zhèn)上，何某定尋一匹良駒賠償姑娘。”這何康雖然此時言語有理，先前下手?jǐn)r人時卻毫不客氣，其意便是不懼動手，要給陸詠絮一個下馬威了。

　　陸詠絮雖然心知他二人既敢攔路，必然武功不弱，此時在這野外狹路相逢實是兇險，可她作為陸家兒女，怎能容人如此相欺，墮了瑯園的威名，便傲然道：“若我不爽快，又當(dāng)如何？”

　　何康仍是態(tài)度謙和，拱手回道：“那便請恕我?guī)熜置檬ФY了?！?p>　　那蔣婷在一旁早已聽得不耐煩了，向何康道：“師兄何必白費(fèi)唇舌，將她拿下，綁回去便是。”話音剛落，一招“靈蛇戲水”，便已攻來。陸詠絮不假思索，舉劍迎敵。那何康也不再言語，揮動流星錘相助蔣婷。

　　陸詠絮以一敵二，一交手便知不敵，幸虧自幼翻閱瑯園武學(xué)藏書，于各門各派的武功皆有一些了解，還能勉力支持一陣，可是時間一長必然落敗。想到那流星錘砸到身上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心中慌亂，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當(dāng)下那師兄妹二人越攻越緊，陸詠絮只敢接下鐵索上的招數(shù)，見那流星錘襲來只是一味的閃避。

　　那鐵索上的招數(shù)越來越狠辣，一招“撥草尋蛇”避開陸詠絮的劍招攻向小腹，周身又被流星錘封住去路，陸詠絮只得左手回掌出招，擋在小腹前，便是清風(fēng)散云掌中的半招“臨風(fēng)對月”，只是這般左手必然受傷，卻也顧不得了。

　　那鐵索和陸詠絮的左掌正要相接，何康卻突然揮動流星錘架開了鐵索，“錚”的一聲相交后又即分開。陸詠絮卻在“錚”的一聲同時，又聽到一聲極細(xì)微的聲音，似有一根針擊打在鐵索之上，只是由于在黑夜之中，何蔣二人并未注意到。

　　陸詠絮在年幼時時常纏著林幼安玩鬧，偏那林幼安性子安靜，又比陸詠絮大些年歲，面對陸詠絮的胡鬧甚少配合，只是有時會教她打石彈玩。后來陸詠絮年歲漸長，回憶起幼年往事，才明白當(dāng)年林幼安所教的并不單純是打石彈，而是一些暗器入門之法。

　　暗器之法于內(nèi)力和指法都要求甚高，武林中人使用暗器時大多需要借助機(jī)關(guān)，或是使用銅錢飛鏢一類堅硬銳利的器物，真正精于此法、飛花摘葉即可傷人的實屬鳳毛麟角。陸家家傳武學(xué)并無此法，唯有陸詠絮幼年時跟著林幼安學(xué)過一些皮毛，使得雖然不好，耳力卻練得甚佳。

　　此時陸詠絮聽出附近有位暗器高手暗中相助，心中突地一跳，雖不知是誰，卻不由地感覺心中踏實了起來。只是剛剛阻攔蔣婷鐵索的，除了暗中那人，還有何康，這倒是大大出乎陸詠絮的意料。

　　那蔣婷對何康的舉動也大為意外，撤索怒道：“師兄，你干什么？”

　　那何康急忙收錘，向蔣婷抱拳道：“師妹見諒。師父的意思是讓我們好生相請，切勿傷人?！?p>　　蔣婷怒道：“我爹的意思，誰能比我更清楚？師兄想是聽錯了，爹只讓我們帶陸姑娘回去，可沒叫你吃里扒外，背叛師門。”原來這蔣婷是泰山派掌門之女，自小在派中無人敢惹，難怪對師兄頤指氣使、蠻橫無理。

　　那何康依然抱拳道：“師妹慎言，我絕無此意。只是陸姑娘是主上請的客人，若是傷了分毫，主上怪罪下來，便是師父也不好交代。”

　　這兩人對話之際，陸詠絮并不言語，只是心中趁機(jī)盤算著脫身之法，聽到此處卻心下大奇，泰山派里竟有人比掌門地位更高，這位“主上”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將整個泰山派收歸麾下。如此說來，難道兄長的冤案，竟要算在這位“主上”頭上？

　　陸詠絮正在疑惑，卻見蔣婷突然出招，竟是攻向何康，這一下大出陸、何二人意料。這一招迅捷狠辣，何康不及應(yīng)對，鐵索已然纏住脖頸。誰曾想蔣婷對待同門師兄竟毫不留情，手上勁力一出，何康滿臉通紅，尚不及發(fā)一言，就此倒地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