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的人》一文中說:對于趕尸傳說呢,說來實在動人。凡受了點新教育,血里骨里還浸透原人迷信的外來新紳士,想滿足自己的荒唐幻想,到這個地方來時,總有機會溫習一下這種傳說。
頭痛欲裂,這是魯靈醒來后的第一感覺,而后則是口干舌燥。
“醒了醒了!”
“阿水?”
掙扎著起來,阿水立刻端來一碗水。此刻,對于昨晚究竟是怎么醉倒的,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哈哈,沒想到道長酒量這里厲害!”阿水憨厚的笑。
“我酒量好?”魯靈可不認為一個醉死的人酒量有多好。
“那可不是!三十三碗啊,道長可是連喝了三十三碗,是我見過最能喝的人!”阿水眼中全是佩服。
說著,兩人出得屋來,此時已過晌午時分。今天天氣格外晴朗,沒有細雨紛飛,而是艷陽高照。
此時,整個村子里已經(jīng)沒有人,只有孩童聚集在一處玩耍。
坐在阿水搬來的木椅上,曬著溫暖陽光,魯靈只覺得格外溫馨,這樣懶洋洋的日子,他已不知有多少年沒有過了。
“阿水,鄉(xiāng)親們呢?”
“他們啊,都插幼秧去了。”
對于一個北方人來說,自然不知道何為插幼秧。
阿水解釋道:“稻谷播種后會長出密密麻麻的小秧苗,為了讓秧苗長得好,就要將小秧苗拔出重新栽種,待其長大后再移入水田中?!?p> “今天天氣很好,所以大家都去了,留下我照顧你。”
這還是魯靈第一次聽到有人講起水稻栽種,聽得津津有味。
“對了阿水,你們似乎很害怕趕尸人?”不過,這才是他最感興趣之事。
“也談不上害怕,而是我們很忌諱趕尸,這是族規(guī)?!?p> “阿水,你能不能給我講講趕尸?”
“可以!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p> 魯靈笑道:“沒關系,我就是好奇,隨便聽聽?!?p> “好吧,那我就講講?!?p> “其實,趕尸只是在湘西苗家盛行,至于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那就不知道了。”
“那都是什么樣的人可以趕尸?”魯靈繼續(xù)問。
“其實,在湘地,趕尸是一個收入不錯的職業(yè),被稱作趕尸匠。不過,他們收徒卻很嚴格?!?p> “據(jù)我所知,必須是男子,而且還要滿十六歲,同時必須要長相丑陋?!?p> 說到這,阿水似乎意識到什么,趕緊解釋:“道長,我不是說你長得丑,而是因為你身上的道袍。”
魯靈卻是擺手一笑:“沒事,你繼續(xù)說,還有什么條件?”
“似乎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膽大。聽說趕尸匠會將一物放到深山中的墳山上,讓其獨自一人取回?!?p> “如此才能成為趕尸匠的徒弟,據(jù)說還有很多考驗,只是我知道的太少。”說到這,阿水撓著腦袋憨笑。
“那他們都要學些什么?”
“這可就不好說了,畢竟都是人家的秘密。”
“不過,據(jù)說他們第一是要會畫符?!?p> “畫符?”
“好像是畫符。據(jù)說那是一種十分奇怪的符,在黃紙上用紅筆畫,既不像字又不像畫,但卻既像畫也像字,反正我是說不清楚?!?p> 對方說的這種符,魯靈卻再熟悉不過,因為他在《魯班書》中所學的符都是如此。
阿水接著道:“聽說,他們還要學三十六種功,這之后才能去趕尸?!?p> “還要學功法?”
“我也不太知道,不過據(jù)說不是什么武功,似乎有一種叫‘站立功’,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p> 聽到這里,魯靈對趕尸有了一個大概看法,認為他們趕尸似乎就是憑借符紙和咒語,從而讓死尸行走。
而對于為何要趕尸,他倒是有所聽聞。
早期都是針對客死湘外之人,只為讓死者落葉歸根,能埋在到故土,如此說起來,還頗有一些感人。
可以想象,湘西地處大西南,地勢險峻,多山、河,一個個趕尸人不遠千里將死者送回,確實令人感動。
“那你可知道他們都有什么禁忌?”魯靈問道。
“這個自然有,有三趕和三不趕?!?p> “凡被砍頭者可趕,不過必須將身首縫合,凡受絞刑的可趕,凡站籠站死者可趕。”
“哦?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講究?”
阿水道:“據(jù)說他們都是被迫死,也就是死不瞑目,既思念家鄉(xiāng)又惦念親人。必須用法術將其魂魄鎮(zhèn)于尸體之內(nèi),而后返回故里?!?p> “那三不趕呢?”
“凡病死者不趕,投河吊頸自愿而亡者不趕,雷打火燒肢體不全者不趕。”
沒等魯靈發(fā)問,阿水便解釋道:“據(jù)說病死者,其魂魄已被閻王勾去,趕尸匠無法將他們的魂魄從鬼門關那里喚回來,所以不能趕?!?p> “而投河吊頸者的魂魄已被替代者纏去,甚至他們很可能正在交接魂魄,若把新魂魄招來,舊魂無以替代,這樣會影響投胎轉世。”
“還有,如果是被雷死的,據(jù)說都是罪孽深重之人,而被大火燒死的,皮肉不全,所以就不能趕?!?p> 聽到這,魯靈不禁對趕尸大感興趣起來。
阿水笑道:“這些都是道聽途說,趕尸都是趕尸匠的秘密,平常人知道的都很少。”
兩人東拉西扯的聊著,不知不覺日頭便已西斜。
不多時,村民聚集而回,全身站滿泥漿,可臉上卻帶著勞動的喜悅。
魯靈本想一早就出發(fā),哪成想醉得不行,又與阿水聊起趕尸之事,便決定第二日啟程。
夜晚來臨,眾人又聚到一處,載歌載舞好不熱鬧,幾乎到半夜時分才散去。
一再推脫下,魯靈終于保持頭腦清醒。
可躺在床上,他卻久久難以入眠,一會想起洛陽,一會又想起趕尸人。
第二日天未亮,便起床收拾行裝,誰知道村子里的人起得更早。
似乎知道他今日要走,眾人聚在一塊相送,又是給雞蛋、又是塞肉,盛情難卻,魯靈只好留下數(shù)十塊銀元。
告別眾人,催馬揚鞭,他又開始新的旅程。
殊不知,在前方等待他的,將是其到現(xiàn)在為止,最大的一場生死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