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晨涵在殿內(nèi)時盧子悅便守在殿外，見她從里面出來才問道：“宮里的妃嬪和沒跑出去的宮女怎么辦？”這一時間到是有些難住了顧晨涵，宮女太監(jiān)到是好辦，就是這妃嬪們……
“先關(guān)起來吧。”
盧子悅點點頭轉(zhuǎn)身要走，卻被顧晨涵再次叫住：“方芙她們還沒過來？”
這一問盧子悅也想起來了，方芙她們就在孔府，就算最初的時候擔(dān)心底下的士兵不認識她們而誤傷，但這回所有事情都已經(jīng)平息下來，按理說方芙她們也應(yīng)該過來了。
“不知道，我去找找?！?p> 顧晨涵點點頭：“好，我不太放心她們，你先去找她們吧。”
盧子悅騎上馬向孔府趕去，一路上相較于其他人家的慌亂，孔府卻是難得的和平，但進入院內(nèi)時卻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古怪。
孔興勝正有些不滿的看著對面的女子，她記得那是孔興勝的侍妾，似乎是叫雁……安。
注意到盧子悅過來，方芙與向明對著她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雁安的方向能夠正好看到盧子悅進來，那張漂亮的有些勾魂攝魄的臉上此時卻滿是絕望。她看著盧子悅一身戎裝的走過來，聲音顫抖的問道：“陸小姐……您到底是誰？”
突然被人問及身份，盧子悅也有一瞬間的茫然，不知如何作答。一邊的方芙上前兩步輕聲解釋道：“公主帶人攻進國都之后孔叔叔就沒在向雁安隱瞞我們的身份，結(jié)果沒想到當(dāng)時雁安就猜到了咱們和國都這么快被攻破的事情有關(guān)。”
盧子悅默然無語。兩軍交戰(zhàn)生死各安天命，更何況這次的戰(zhàn)爭還是柳國率先挑起來的，盧子悅對柳國的人沒有任何內(nèi)疚之情，卻沒辦法理直氣壯的對著雁安說出來。
畢竟這個女子在他們到孔府之后便是一直的噓寒問暖，明明差不多的年紀卻總顯得比別人成熟幾分，事事周到。
見雁安還是執(zhí)著的看著自己，盧子悅最終開口道：“盧子悅?！?p> 聞言雁安慘然一笑，之后便什么都不用說了。兩國交戰(zhàn)之際，大周的歸德將軍隱姓埋名親自來柳國，找她相公，還能為了什么。
“我真傻，竟然對自己國家的敵人掏心掏肺，我的相公還親手幫助敵人摧毀我的國家。不，你也不是我相公，因為我只不過是一個侍妾罷了?！?p> 孔興勝上前兩步，面上的表情仿佛在說雁安在無理取鬧：“雁安，你和我一起回大周不好嗎，我妻子不是不容人的人，到了那里你還是和這里的生活一模一樣。你要是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生活，我可以給你單獨置辦一座院子，和這里的一模一樣?！?p> 雁安看著面前的男人略微有些絕望的搖了搖頭，直到現(xiàn)在對方竟然還覺得自己無理取鬧。
“不好，哪里都不好。柳國的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從出生開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晌腋赣H從小教我看書識字為的不是讓我一輩子都聽某一個男人的安排。曾經(jīng)父親死后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淪落風(fēng)塵，被你救出來我感激你，但不代表我能原諒你幫人摧毀了我的國家。的確，雁安成了你的侍妾，也就成了大周的人。”
“可是我，我這個人，我從出生開始就是柳國的人，我在柳國出生，長大，我的幸福、我的苦難都是在這個國家，以后無數(shù)的日日夜夜，你讓我如何忘了自己的枕邊人就是摧毀自己國家的兇手？”
“你是不是到現(xiàn)在還覺得我無理取鬧？可是我不是，我真的忘不了，忘不了我柳國數(shù)萬士兵的磊磊白骨，忘不了無辜慘死的百姓。本就不是一個國家的人，各為其主，我不怪你們，可如果我活下去我也無法原諒自己?！?p> 說罷，雁安拿起墻上掛的寶劍，抽出劍刃反手刺向自己。
直到雁安倒下，眾人才恍然從這場景象中驚醒過來，孔興勝快步走上前去慌亂的捂住對方的傷口，聲音顫抖：“雁安，雁安，我錯了你醒醒啊雁安！”
滿院的寂靜，只剩下了孔興勝痛哭的聲音。
盧子悅看著一臉傷心的孔興勝輕聲道：“咱們先走吧，別打擾他們了?！倍它c頭，一起出了孔府。
去見顧晨涵的路上，向明回響著方才的場景仍舊忍不住贊嘆道：“沒想到這人雖淪落風(fēng)塵后又為人妾侍但卻有如此大義?！?p> 盧子悅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方芙卻一反常態(tài)的開口：“男子若是家道中落無法生存，落草為寇，好的被人尊稱一句綠林好漢，差的也不過是個山匪；而女子若是家道中落無法生存，淪落風(fēng)塵，好的頂多讓些附庸風(fēng)雅的人慕名而來，流傳了不知多少香艷故事，差的，就只能得一句戲子無情婊子無義。
向?qū)④姡蹅儊砹鴩穆飞夏銓ξ叶嘤姓疹?，總說女子不應(yīng)當(dāng)這么辛苦，但你為何對女子的品德卻要求如此嚴苛？什么三貞九烈，貞潔烈婦，只不過是一些書生臆想出來的女子。
男女都一樣，誰都不想死，誰都想活著，男人不擇手段的活著就是梟雄，就是忍辱負重，女子不擇手段的活著，就是千人罵萬人騎。如今為了自己的國家殉葬，最終卻也只得來你們一句雖是妾侍。
她又何錯之有？連以身殉國都不能博得個好名聲，就算后事被萬人傳唱，前綴也總是風(fēng)塵女子、為人妾室，以身殉國的壯烈也總是透露著那么點香艷的色彩?！?p> 方芙的一席話說的向明啞口無言，從青石城出發(fā)以來，一直是盧子悅看不慣他，他還能吵兩句，可方芙這一開口，一時間他卻也想不出如何反駁。
一邊的盧子悅見狀冷哼一聲：“男人嘛，就喜歡拉良家婦女下水，勸風(fēng)塵女子從良。”
“我幼時軍中有一將領(lǐng)，在軍糧不足之際殺了自己的愛妾分給眾將士吃，軍中人人稱贊他的義氣。你看，若是在亂世，生為男子可以賣苦力，去當(dāng)兵，生為女子，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甚至可能成為別人的食物。
普通百姓吃完自己的妻兒感嘆寧做盛世犬，軍營將領(lǐng)吃了自己的妾室甚至要被稱贊一聲好義氣?！?p> 這次被兩個人一起擠兌，向明干脆閉口不言，只當(dāng)自己不會說話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