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前男友
樸天賜似乎瘦了一些,或者是以前那個喜歡穿休閑運動衫的大男孩,把身子塞進(jìn)三件套西裝之后,那股子向外迸發(fā)的熱情被收斂進(jìn)去了。
他這次回國,算是休一個短短的假期。恰好他論文的內(nèi)容又和家里的生意有交集,樸爸爸準(zhǔn)備介紹幾個客戶給他認(rèn)識,既可以搜集一些數(shù)據(jù),也算是開始接觸家里的生意。
對樸天賜來說,這一趟回來,除了那些數(shù)據(jù),還有一個答案很重要。
曾言言在不上班的時候,會刻意不再穿職業(yè)裝。這一天她把長發(fā)扎成一個松松垮垮的馬尾,隨意地垂在腦后,套了一件黑色的衛(wèi)衣,又在外面罩了件薄薄的風(fēng)衣,斜挎著一個背包就出門了。
等電梯的時候,看見玻璃映出的那個還像是大學(xué)生的身影,曾言言對著她做了個鬼臉。哎呀,最近好像吃太胖了,牛仔褲褲腿包得真緊。
兩人見面的地點,是以前樸天賜很喜歡去的一家西餐廳。
曾言言輕聲地說出那聲“嗨”的時候,樸天賜稍稍楞了一下???年不見的這個女孩,居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時候,還是當(dāng)年那個看著有些怯怯的樣子,嘴角的笑意都仿佛還保留著一模一樣的弧度。他一時有些恍惚。沒想到曾言言居然素顏、毫不裝扮地來了?,F(xiàn)在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子,都活得愈發(fā)精致,怎么她反倒更隨意了呢?
“禮物收到了嗎?”樸天賜站起來,想要幫曾言言把椅子挪開。
“恩,謝謝啊,很漂亮,就是不太有機(jī)會戴。”那是樸天賜精心挑選的蒂凡尼的項鏈,這個款式國內(nèi)買不到。的確是非常耀眼的一抹閃爍,但是曾言言見客戶戴它就顯得自己賺很多錢似的,平日和鄭駱杰以及于雯婭開會,更加覺得突兀。她還記得自己在BG實習(xí)的時候,有一次被同事Karen看見那副四葉草耳釘,眼睛里五彩繽紛的光芒。后來才知道,辦公室里的女生自然會互相八卦,有人說她就是個富二代,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因為根本不在乎工作的收入,所以混混而已;有人說她有個大款男朋友或者老公,所以經(jīng)常收到貴重的首飾包包之類的;也有人說她是個特別虛榮的女孩子,除了BG的工作,還兼職賣東西,就是為了多點錢買名牌……有跟她關(guān)系交好的女孩子把這些議論說給她聽的時候,曾言言氣得要命,可又覺得就這樣不戴樸天賜特別為她挑的這副耳釘,更像是心里有鬼。那個時候,一件名牌的首飾本身是令她欣喜的,只不過被議論會讓人心里有些不舒服。而如今的曾言言,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和收入,還不足以駕馭這根項鏈。這并不是以她的收入買得起的,那就不該戴在身上。
看到曾言言把那個精致的盒子從包里拿出來,輕輕推到面前,樸天賜臉色微微一變。雖然……但也不必把禮物退還給他吧。
“你不想戴沒關(guān)系,收下吧,這是祝福。”
一時間,氣氛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他們的分手,并不是那種充滿儀式感的電影情節(jié)。就是一個人離開了中國,不再見面,時差顛倒,各有各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們的聯(lián)系漸漸稀疏得像是兩個陌生人,不再互相關(guān)心,直到需要他人關(guān)心的時候,選擇了離自己更近的那個。
樸天賜找到新女友的時候,一直以為那時曾言言早就應(yīng)該身邊有了別人照顧了。在他心里,這是個應(yīng)該有人呵護(hù)的女子,因為她這種柔柔弱弱的性子,讓人感覺就忍不住想去照顧她。
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曾言言居然直到現(xiàn)在還是單身。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陣?yán)⒕胃?,似乎自己是先背叛了這份感情一樣?;蛟S因為如此,他依然給她寄生日禮物,依然在回來的這段假期里想要好好帶她吃一餐飯,心中的疼愛仿佛也沒有降溫過。某一瞬間他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對曾言言仍殘留著感情,可眼前的曾言言,終于讓樸天賜清醒過來。
她默默地點點頭,又小心地把盒子裝回包里,像是剛才的一切沒有發(fā)生過,淡淡地說了句,謝謝你的生日祝福。不,那個表情甚至像是她剛剛才拿到這份禮物,而已。
樸天賜有些詫異,曾言言居然沒有尷尬,沒有臉紅。雖說那張熟悉的臉依然閃動著純粹的笑容,不算讓人驚艷,卻干凈澄澈,柔柔軟軟的神情,這也是他當(dāng)年對于諸多美艷嬌媚的女子毫無感覺,卻獨獨鐘情于曾言言的原因。
他怎么覺得,她變了,是種說不上來的不一樣。
對,就連那種淡淡的帶點羞怯的笑容,似乎都不同。
服務(wù)生端來的前菜餐盤輕輕敲打桌面的聲音,似乎終于打破了樸天賜心里起起伏伏的不安,然后它漸漸飄落,終于落到了地上。
“丫頭,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
“應(yīng)該算挺好吧。我升了主管,而且還在做兼職講師。”
樸天賜突然感到心里空了一塊,那一瞬間也終于明白自己似乎有些放不下的,是因為有些接受不了,過往能夠依賴他的這個小丫頭,竟像是已經(jīng)能夠獨立了,雖說,好像還走得有些搖搖晃晃。
“在國內(nèi)做保險銷售,不是特別容易吧?好像進(jìn)入行業(yè)的門檻也不是太高,中專和高中學(xué)歷的也有不少。”
曾言言點點頭,笑著說:“我阿姨不是在美國嗎,她問我找工作的情況,我告訴她在ZR,她直接很鄙視地說,我記得你不過是個本科生,還不是頂尖的學(xué)校,怎么ZR會收你……”
回憶起這些時間來的工作,曾言言覺得有點像在看別人的故事,還挺有趣。樸天賜漸漸發(fā)現(xiàn)了她和自己記憶中的曾言言不一樣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了。她幾乎沒變,卻有了一個重大的變化——
看起來她居然是享受這份工作的。以前的曾言言,對許多事,都可有可無,一副沒什么值得高興,也不必不開心的樣子。她將來想要什么樣的生活,或許從來沒想明白過。可如今的曾言言,眼神里多了一份堅定。可能她還不算是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女子,但原來一眼能望穿的透明的眸子,雖然仍清澈透明,卻深邃了一些。所以她能做出退還禮物的動作,最終又平靜地收下了他的祝福吧。
樸天賜心口的空洞,就仿佛是拔掉了一根看不見的刺,一瞬間少了些什么,終究將會全部愈合,而且長得更好。
因為告別的時候,曾言言輕輕地?fù)肀Я怂?,說道:“謝謝你……那些時候陪著我。加油,再見?!彼鸟R尾辮甩出一個弧度,像是某個句點。樸天賜看著她坐上出租車,看著她對自己揮手,才發(fā)現(xiàn)這個記憶中的小丫頭,其實已經(jīng)25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