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02年,宋真宗咸平五年,柳永十九歲
在上一節(jié)中,我們介紹了柳永婚后的甜蜜生活,以及在此期間所做的《斗百花》、《促拍滿路花》、《菊花新》幾首詞。
不過在柳永所做的這幾首詞中,大家是否能夠看得出來,貌似柳永對于男女之事并不陌生,什么“怯雨羞云情意”、“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釭”、“鳳幃夜短”、“脫羅裳、恣情無限”等等都是信手拈來,而且寫的是如此生動與毫不隱諱。
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在與瑤姬結(jié)婚之前,也就是柳永十六、七歲的時候,其實就已經(jīng)偶爾出現(xiàn)于汴京城內(nèi)的煙花柳巷之中了,這一點我們在上文中也已經(jīng)提到過,此處作為印證。
當然了,我們這里也不是想說柳永品行有問題,因為這跟當時的社會背景有很大的關(guān)系,比如北宋時期盛行的青樓文化。
為了幫助讀者更好的理解這一時期的社會背景,以免對柳永及柳詞有所誤解,我們這里借用一小段篇幅,對北宋時期的青樓文化做個介紹。
每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都不是獨立存在的,必定有背后的歷史沿革,“妓院”我們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據(jù)《堅瓠集》記載“管子治齊,置女閭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充國用”,意思就是當時齊國宰相管仲,為了增加國庫收入,就想了一個法子,由朝廷出面安排了專門的場所,經(jīng)營妓館,并收取嫖資以充國用,自從那個時候起,我國的歷史上邊一直延續(xù)了這一“傳統(tǒng)”。
后來到了漢武帝時期,因為多年與北方匈奴作戰(zhàn),武帝感覺妓館如果只滿足了社會需求,好像沒有發(fā)揮出最大的作用,因為那些連年奮戰(zhàn)在沙場的將領(lǐng)戰(zhàn)士的需求也得滿足啊,因此武帝時期就增加了一個新的妓女群體,叫做“營妓”,專門服務(wù)于軍隊的妓女。
再到了隋唐時期,在這方面管理更趨官方化,隋煬帝設(shè)立了專門培養(yǎng)這類特殊群體的機構(gòu),叫作“教坊”,唐朝時期也沿用了這一名稱,明朝改為教坊司,一直到清朝才廢止,這是后話。
唐朝以開放包容著稱,在這件事兒上自然不會遜色,據(jù)記載唐玄宗時期單教坊中的藝人規(guī)模就達到11409人,杜牧有詩為證“嘉賓能嘯詠,官妓巧粧梳。”
再到宋朝的時候,隨著“程朱理學(xué)”開始興起之后,朝廷對于官場當中的“皮肉交易”做了一些限制,只允許妓女為官員提供歌舞或陪酒這類的服務(wù),不允許提供***,但在實際生活當中,這類作風(fēng)作風(fēng)是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了,因此也就造成了北宋時期,青樓文化依舊非常盛行,妓女群體的規(guī)模卻仍舊龐大。
根據(jù)《東京夢華錄》記載,當時的汴京城中“別有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shù)”,另外據(jù)《宋史·太宗紀一》記載“繼元獻官妓百馀,以賜將校”,多年之后柳永在送給蘇州太守的詞中也有描述“贏得蘭堂醞酒,畫船攜妓歡游”,足以見得那個時候,官員以及將領(lǐng)擁有官妓是非常普遍的。
當時,根據(jù)服務(wù)對象的不同,把她們又分成了五個細分群體,分別是宮妓、營妓、官妓、家妓、民妓,所以我們說,能夠把這類群體分門別類劃分的這么清楚,可見當時青樓之風(fēng)有多么盛行了。
所以基于這樣的社會背景,我們再結(jié)合柳永的詞內(nèi)容,幾乎可以斷定,在此之前柳永已經(jīng)是青樓妓館的??土耍热缢@首《玉女搖仙佩·佳人》,有些人認為這首詞是柳永做給自己的妻子的,但是我們結(jié)合該詞的內(nèi)容,其實更像是送給自己在煙花柳巷當中的紅粉知己的,我們先來看詞:
《玉女搖仙佩·佳人》
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擬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細思算、奇葩艷卉,惟是深紅淺白而已。爭如這多情,占得人間,千嬌百媚。
須信畫堂繡閣,皓月清風(fēng),忍把光陰輕棄。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當年雙關(guān)。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憐我多才多藝。愿奶奶、蘭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心意。為盟誓。今生斷不孤鴛被。
因為詞中基本沒有什么生僻的字詞,我們就直接來看這首詞的內(nèi)容。
上片寫的是柳永遇到的一位美女,她有多美呢?就好像是離開天宮,下凡人間,最后卻沒有返回天宮的仙女一樣,即便是隨意打扮,尋常言語,都顯得非常的姝麗。柳永想把她比作一朵名花,但又怕別人笑話自己,因為無論是什么奇葩艷卉,都比不上這位集世間美麗于一身的美女。
下片柳永又寫到,清風(fēng)明月,畫堂繡閣,又有這么一位美人陪伴,自己怎么能忍心浪費這大好時光呢?況且古往今來的才子佳人,能夠在最美好的年華相遇是多么難得啊,她愛慕我的才華,我也愿在她耳邊表達我深深的愛意,我真的希望兩個人可以就這樣緊緊依偎,永不分離。
接上文,為什么說這首詞不是作給自己的妻子而是紅粉知己呢?有兩點原因,首先整首詞贊美、奉承之意明顯,而且內(nèi)容多是描寫的容貌,以及柳永自己的感慨,給人的感覺就是寫給一位接觸不久的人,并不像是給朝夕相處的妻子所寫;其次是最后一句“為盟誓。今生斷不孤鴛被”,意思是說兩個人非常珍惜在一起的時光,希望可以永不分離,如果是夫妻關(guān)系斷不會對分別有這么深的感觸,而當我們把這句話放在自己跟某位紅塵女子身上,因為兩個人第二天可能就要分開,這樣會更加貼切。
今年柳永已經(jīng)十九歲了,除了沉浸在新婚燕爾當中,他不免也要開始留心朝廷之事了,因為不就之后他也要開始為自己的科考做準備了。
這個時候柳永也做過幾首歌頌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yè)的作品,比如今年正月十五所作的這首《迎新春·嶰管變青律》,其中描述“太平時、朝野多歡,民康阜、隨分良聚??皩Υ司埃瑺幦酞毿褮w去?!保约扒迕鞴?jié)所作的這首《木蘭花慢·拆桐花爛熳》,其中“盈盈,斗草踏青。人艷冶,遞逢迎?!倍际潜磉_的當時天下天平、百姓安居樂業(yè)的景象。
我們由此也可以看出,此時的柳永對于自己未來仕途發(fā)展,是充滿希望的,對于朝廷也多是歌詠、奉承之詞。
可能有些朋友會疑問,為什么你沒有把《迎新春·嶰管變青律》、《木蘭花慢·拆桐花爛熳》兩首詞也都寫出來介紹下呢?這里要解釋一下,在整理介紹柳詞的時候,本書是基于這樣一個理念:并非每一首柳詞都值得介紹,或者說并非每一首柳詞都需要大家記住,每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文章當中插入太多的詩詞,人們讀起來會產(chǎn)生疲憊感,最終反而會影響了讀者對于柳詞的欣賞。
尤其是柳詞中類似《迎新春·嶰管變青律》、《木蘭花慢·拆桐花爛熳》這類諂媚之詞,在內(nèi)容上較為空洞,在描述上又有很多晦澀難懂的字詞,因此閱讀、記憶起來都空耗精力,本書除了在其中穿插幾首這類作品外,有一些就只能選擇詞中的一二佳句作為代表了,讓大家有個大概的印象即可。
如果大家對某一首詞比較感興趣的話,也可以自行查找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