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出宮是件麻煩事。
縱然是陸承修重傷之際,卻也需要謹守著皇家的規(guī)矩,皇后出一趟宮,便等于國母走一趟民間。
素來女子深居內(nèi)宅,不可隨意上街走動,更不可向男子一樣行應酬之事。譬如何氏和衛(wèi)夫人這等朝臣家的主母,至多也就是帶著自己家的女兒參加參加汴梁城里的雅會而已。
相夫教子,才是這群女子該做的頭等大事。
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皇后與嬪妃們?nèi)羧肓藢m門,再想要出來便難了。
至多不過幾種情況:天兒太熱隨著圣上去行宮避暑、遭逢戰(zhàn)亂隨著圣上出宮避禍、國家大事去皇寺祈福、再有便是帝王出游出訪。
但這都是隨著帝王一同的行程,若說嬪妃單獨出宮,不過省親一條而已。
今日舒王遇刺,圣上的身子又不宜出宮,奈何陸承修沒有生母,最好的法子就是皇后親自去探望了。
禮部得了消息,急匆匆去備轎攆。
巳時,皇后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出了皇宮。
儀仗隊里侍衛(wèi)若干,宮女若干,這等陣仗對于汴梁城里的百姓來說,可謂是千載難逢。
于是,本就因禮儀出宮耽擱了些時辰的皇后又在半路上因為看熱鬧的百姓太多而耽擱了更多的時辰。
這一日,汴梁城的百姓炸開了鍋。
眾人紛紛有所猜測:
今兒不過卯時,顧元帥府的燈就全亮了起來,他家的小廝護衛(wèi)急急忙忙,有的去報消息,有的去請?zhí)t(yī),有的去敲宮門。
聽說寧國公府的郡主姜柔疑早起又摔了幾個古董花瓶,吵著嚷著要去舒王府,馬車走到半路卻不知得了什么消息,掉頭就去了顧元帥府。
今晨圣上身邊的傅內(nèi)監(jiān)來來回回穿梭于顧府和皇宮之間,期間還有數(shù)名太醫(yī)和侍衛(wèi)進了顧元帥府,顧家主母親自在府門口迎接……
于是,汴梁城的百姓們得出了一個結論:舒王殿下遇刺了,如今人在顧府!
這個結論一出來,陸承修遇刺的消息可謂說是天下皆知。
消息傳到了汴梁百姓的耳朵里,也傳進了世家大族的耳朵里。
當然,丞相府也嗅到了風聲。
顧謹很難得的睡了個懶覺,起來的時候巳時已過,衛(wèi)毓川正在床邊吃著點心看她。
顧謹揉揉眼睛,對上衛(wèi)毓川那雙溫婉的眸子。
“我睡了多久?”
衛(wèi)毓川柔柔一笑,少女今日心情似乎極好,縱使外頭陰雨綿綿,卻并不影響她在這春室里吐芳蕊。
“知道的是你顧二小姐為了我衛(wèi)家的事勞心傷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家主母苛待于你,昨兒早早歇下,你自己看如今什么時辰了。”
顧謹微微起身,看向窗外連綿的雨絲。
沒有太陽,看不出是什么時辰。
她懶懶地往床上一躺,糾結的卻是衛(wèi)毓川的另一句話:
“我家主母就是常??链谖摇!?p> 衛(wèi)毓川聞言一愣,險些被自己手里捏著的點心噎了。
她放下點心,又重新去打量不肯起床的顧謹。
只見少女眸若清霜,一身輝寒,如今人窩在暖帳里,略顯雜亂的床帳與她周身氣度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衛(wèi)毓川挑了挑眉,她倒是沒有想到過,素日里以清秋意象為貴的顧謹會有這般可人的一面。
“你家主母,是個悍婦?”
勛爵人家的雅集衛(wèi)毓川去過幾回,自然也就見過顧何氏和顧湘,她素日對這些人沒什么心思,依稀覺得出那母女不是什么精明之人。
至少不是郡誠公主那樣的人。
顧謹闔眸,自她醒過來日日憂心忡忡,已經(jīng)許久沒有睡過這樣一個安穩(wěn)覺了,丞相府里好乘涼,這話果然不假。
她有些依戀這場好夢,眉頭卻在聽衛(wèi)毓川再次提起何氏的時候皺了起來。
眼前浮現(xiàn)過何氏的嘴臉,自小對自己的辱罵,長大后對自己的欺壓,一張嘴巧言令色硬是逼著顧疆元把自己塞給了陸承修……
“她不是悍婦,是個毒婦。”
衛(wèi)毓川又是被這話一噎,世間最溫婉的面容皺了皺。
她玉手去拉顧謹蓋著的薄被,柔聲道:“別睡了,母親說等你起來請你過去用膳呢?!?p> 衛(wèi)夫人和衛(wèi)相承了顧謹?shù)亩髑椋匀皇窃敢饬羲诟锒嘧∫欢稳兆?。今晨衛(wèi)相照舊去上朝,衛(wèi)夫人便吩咐等顧謹起來請她共用早膳。
如今這個時候,該用午膳了。
顧謹猛地睜開眼睛,想起要換衣梳洗,忽然覺得時間來不及了。
正這時,房門被人急敲幾下,來的人是燕草。
她的鞋底沾了泥水,應該是剛剛出過門。
“小姐,不好了,舒王殿下遭人刺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