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章 被懷疑
麗宮,地處京城西北,位置有些偏,依山傍水而建,原本是皇帝秦武的別館,秦武在皇宮待膩了,就會攜帶寵妃寵臣往此處消遣,冬日里可以狩獵,夏日里可以避暑,舉凡他想游玩,這里是必然之處。
十年前,李愍作為人質(zhì)來到京城,雖是人質(zhì),那也是一國之王儲,是未來的王,秦武便將這個別館賜給李愍居住,并更名為‘麗宮’,從那時起,李愍在此度過了漫漫十年。
云狐隨李愍到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二更,幽居之所,當(dāng)然不會太過張揚,所以除了門口亮著燈盞,周遭一切都黑乎乎的。
門口的守衛(wèi)是大兆的兵士,是朝廷派來,名義是保護李愍,不乏監(jiān)視看管之目的,都知道這幾天李愍得秦武特赦可以外出,所以門口的守衛(wèi)沒有多言,見轎子回來,便將宮門開啟,沉重的宮門吱嘎嘎打破夜的寧靜,云狐覺著刺耳,皺皺眉。
李愍俯視下她,小小的人兒縮成一團,半路想解釋什么,答應(yīng)人家不能開口,半路也想下轎,不能開口就無法表達,所以,就這樣被抬到了麗宮。
宮中各處門防次第而開,終于到了寢宮處,轎子才落下,迎出的麗宮女官打開轎帷,瑟縮在李愍腳邊的云狐無處可躲,急中生智下,一把掀開李愍闊大的袍子鉆了進去。
李愍猝不及防,微微一怔,又微微一笑,對轎門前站著的某一官員吩咐:“叫他們都下去?!?p> 那官員大約二十七八,身形魁偉氣度剛猛,一路手都按在腰間那把寶劍上,他叫鄭勛,是高麗王派給李愍的隨行之人中官階最高者,聽李愍叫人都退下,道:“殿下,他們得服侍殿下?!?p> 李愍無從解釋什么,眼睛一瞪:“大將!”
鄭勛不知主子為何突然動怒,只好左右看看:“你們都下去?!?p> 隨行官員和女官一一退下。
半晌,李愍覺著可以了,掀開袍子一角:“出來吧?!?p> 云狐挪了出來,抬頭對上轎門前鄭勛的目光,鄭勛駭然愣住,轉(zhuǎn)而向李愍:“殿下,這……”
李愍不以為意:“一個小女孩?!?p> 鄭勛心道我曉得她是個小女孩,關(guān)鍵她是怎么回事?想問,李愍一揮手:“進去再說?!?p> 鄭勛垂首應(yīng)了,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著。
李愍想鉆出轎子,怎奈身子骨太弱,又沒有女官在跟前,低頭時一陣暈眩,晃了晃,后面的云狐及時的攙住了他。
李愍回頭看了眼,一笑。
云狐緊緊跟著他進了寢宮,只等寢宮的門閉上,鄭勛急不可耐的問:“殿下,她是誰?”
李愍頭也不回的往內(nèi)里走:“我不知道?!?p> 鄭勛懵怔:“殿下不知道?她怎么會在殿下的轎子里呢?”
李愍慢條斯理:“我也不知道。”
鄭勛傻了一會,突然一把攬過云狐,隨即腰間寶劍已出鞘并抵住云狐的咽喉,快如疾風(fēng),云狐嚇的驚呼。
李愍聞聲回首,呵斥:“大將,你干什么?”
鄭勛道:“殿下,此人潛入轎子,定是刺客?!?p> 云狐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但看表情,這個魁偉的男人恨自己,而那個細弱的男人想保護自己,情急下他朝李愍喊:“哥哥!”
叫哥哥,無非是感覺對方比自己年長。
就是這么一聲,李愍靈臺突震,思緒猶如一道閃電,劈開了沉睡在心底的往事,還是在年幼時光,那個和自己青梅竹馬的小女孩也是這么喊自己的,十年分別,聽說她已經(jīng)嫁人生子,而自己作為囚徒在此度日如年,麗宮除了幾個女官,并無其他女子,因為禁足,他不得外出,也就接觸不到其他女人,作為男人,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jīng)冷了乃至死了,不知女人為何物了,云狐這一聲喚,猶如一劑靈丹妙藥,打通了他作為男人的任督二脈,打通了他的各個官竅,讓他麻木不仁的身體和心靈都起死回生,他手指鄭勛:“放開!”
鄭勛沒有及時松手,懇切道:“殿下,此人來歷不明,臣唯恐她傷及殿下?!?p> 李愍伸展雙臂詰問:“她傷及我哪里了?”
鄭勛語塞:“這……臣總得審訊一番?!?p> 李愍暴怒:“你聽著,我是大兆的人質(zhì),也是高麗國的殿下,是未來的王,而你只是王的臣子!”
鄭勛仍舊沒有松開云狐,苦口婆心:“殿下該知,大王派臣來保護殿下,這是臣的職責(zé)。”
李愍終于失去了耐性,拔下頭上綰發(fā)的玉簪刺了過去,鄭勛愕然,躲都沒敢躲,甚至不敢運功抵抗,也幸好玉簪極脆,觸及他的胸膛便咔擦斷開,即便如此,他也感到胸前吃痛。
云狐呆呆的看著二人,呦,打起來了!
這時,鄭勛終于松開了她,并將寶劍歸入劍鞘,垂頭低聲認罪:“殿下息怒。”
李愍沒有搭理,一把拉過云狐,牽著云狐的手往里面走,簾幕重重,阻擋住外面的寒氣,也讓這座殿宇更加的幽深肅穆。
云狐小碎步跟著,偏頭看李愍,沒有了簪子,濃黑的頭發(fā)潑墨般落在紫色的衣袍上,襯著那張蒼白的臉愈加的失去了血色。
到了里面,李愍松開她,自己往一鋪大炕上坐了,懶懶靠著大迎枕,不知是因為累還是因為動怒所致,氣喘吁吁。
云狐站在他面前,局促的看著他。
李愍挑起眼皮,然后指著自己旁邊:“你坐吧?!?p> 此時,他說的是本朝語言。
云狐沒有坐,雙手絞著,抿了抿嘴:“抱歉,我不是存心鉆進你的轎子,我是……實在沒有落腳之處,又冷又累,方想進轎子歇一歇?!?p> 李愍無力的笑了笑:“你沒有家么?”
云狐點頭:“沒有,我爹娘都故去了,又無其他兄弟姊妹,我家的房舍又給狠心的叔父奪了去,然后叔父將我趕到街上?!?p> 李愍凝眉:“唔?這么慘?”
他的目光怎么像是在懷疑,云狐心底打鼓,補充道:“主要是我嬸娘狠心,我叔父懼內(nèi),聽我嬸娘的?!?p> 李愍單手托腮聽著,目光幽微,聽云狐說完,習(xí)慣性的吩咐:“上茶!”
進來的不是女官,而是鄭勛,看起來他不擅長做這些,端杯茶而已,躡手躡腳,生怕將茶杯打翻,進來不忘向李愍解釋:“殿下不讓他們伺候的?!?p> 李愍沒言語,等他把茶杯放在自己身側(cè)的炕幾上,招呼云狐:“渴了吧,過來吃口茶?!?p> 鄭勛忍不住犯了職業(yè)習(xí)慣,不禁提醒:“殿下,不該讓此人近身?!?p> 李愍覷他一眼,這回沒有生氣,反倒是意味深長的笑了:“此人,或許有大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