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妹妹要受罰,王念慈立刻緊張起來,向江老安人告罪道:“外祖母息怒,都是我不好,惹怒了大舅母,也讓四房丟了臉面,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關(guān)思柳的事,外祖母要罰就罰我好了?!?p> 江老安人臉色一沉,嗔怒道:“你倒是個好姐姐,不管不顧地護著她,難不成我們都是惡人,為了自己的臉面欺負她一個小姑娘?”
王念慈心里一驚,連連搖頭,慌張地辯解道:“沒有沒有,是我說錯了話,外祖母一直是心疼思柳的,只是思柳她……她……”
這在這時,她眼角瞥到四舅媽唐氏正在沖她使眼色,心里即便著急也不好再說下去了,生怕江老安人更加生氣,把妹妹罰得更重。
看見唐氏使眼色的不止王念慈一個,王思柳就在王念慈身邊,當然也把四舅媽的表情收在了眼底,她雖然還沒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環(huán)境,不代表腦子就不清明,一看這種情況,哪敢再待著不動,小聲對王念慈說道:“姐姐別再說了,外祖母自有外祖母的道理,你還是讓人送我去佛堂吧?!?p> 王念慈一聽眼圈都紅了起來,妹妹可是自己的命根子,長這么大何時讓她受過委屈?可一屋子的丫鬟仆婦都看著呢,她難道還能當面頂撞江老安人不成?最后也只能低頭讓人送了王思柳過去。
王思柳去了佛堂之后,王念慈也被江老安人打發(fā)回了自己的住處,下人們收拾的收拾,打掃的打掃,不一會也都散了,廳堂里只剩下江老安人和大兒媳婦唐氏兩人。
江老安人平時很少發(fā)脾氣,剛才那么深的怒意讓唐氏心中惴惴不安,輕聲對江老安人說道:“娘,是不是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這事其實也不能怪那兩個孩子,實在是她們長房欺人太甚,您剛才沒過來,您都不知道謝氏說了什么,明明是她兒子做了糊涂事,反倒倒打一耙,硬說是思柳勾引了沄哥,女孩家最看重個臉面,這要是傳出去,讓思柳以后怎么見人?”
江老安人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徐徐說道:“汐哥他娘,你有沒有發(fā)覺思柳有些不對勁?”
唐氏臉上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婆婆,江老安人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道:“許是我想多了吧,從剛才我看思柳的第一眼就感覺她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你想想她平時懦弱的樣子,哪里能做出剛才那番舉動?偏偏昨天晚上,她又……”說到這里,江老安人忍不住又嘆息一聲。
江老安人沒有說完的話讓唐氏心里像燒開了水一樣翻涌個不停,剛才思柳和謝氏唇槍舌劍爭執(zhí)不休的時候她心里也曾詫異過,可沒等她琢磨出味來,兩邊已經(jīng)打起來了,隨后也就沒顧得上細想,如今聽婆婆這么一說,她突然感覺背后涼嗖嗖的,不一會兒額頭上就起了一層細汗。
她忍住心里的不安壓低了聲音問道:“娘,您說會不會是有什么東西趁著昨天思柳氣息弱,身子虛的時候撞上來了?我們要不要去天清觀請個道長過來看一看?”
江老安人聞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事情都還沒有搞清楚,慌什么慌?!碧剖下勓圆桓以俣嘣捔?。片刻后,江老安人又接著說道:“昨天念慈請了周家娘子來給思柳把脈,周家娘子說,思柳受了驚嚇,舉止可能會跟平時有些差異,畢竟碰見那種事,她一個孩子能有什么辦法?我現(xiàn)在就擔心這驚嚇到了什么程度,會不會嚇破了膽子,讓人瘋癲起來?!?p> 唐氏一聽,心里就慌了,焦急地說道:“不會吧?我瞧著思柳眼睛很清明,思路也很清楚,要不然也不會把謝氏噎得說不出話來,娘,你可別嚇我。”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這件事你知道就好,別跟任何人提起,我們私下里再看一看,若是虛驚一場那敢情好,可要是真讓我猜著了,那我們就的提前準備,早日尋訪名醫(yī),別把孩子給耽誤了?!?p> 唐氏點頭應(yīng)道:“娘,你放心吧,我記下了?!?p> 江老安人跟兒媳婦交代完事項,就帶了一班丫鬟婆子去了長房,一邊走一邊忍不住連連嘆氣,一想到王思柳被長房的嫡長孫輕薄并且鬧得人盡皆知,心里就愈發(fā)覺得這孩子可憐,你們嫡子嫡孫是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難道我們孩子就是從土里撿回來的嗎?今天我就算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也得給孩子要個說法,你們長房得給思柳一個名分!
很快,江老安人到了長房的內(nèi)宅,張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劉嬤嬤親自將江老安人迎到客廳,恭敬又不失親切地寒暄著。沒過一會兒,身穿寶藍色折枝牡丹紋湖綢褙子,頭戴碧玉鑲珠發(fā)簪的張老夫人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江老夫人朝張老夫人望去,不禁大吃一驚,緩緩站起身子遲疑地問道:“大嫂,怎么幾日不見,您老竟這般憔悴?”
張老夫人無力地擺擺手,示意江老安人不必多禮,待兩人都坐下后才開口說道:“還不是我那不讓人省心的幺兒,我遲早有一天得被他氣死?!?p> 張老夫人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大老爺楊璨,現(xiàn)在是戶部侍郎,朝廷的三品命官,戶部尚書郭景元即將致仕還鄉(xiāng),能接他位子的十有八九就是長房的這位大老爺;二兒子楊琦,任禮部郎中,雖然不像大老爺那般精明老練,手握大權(quán),卻也仕途順暢;而小兒子楊珞就有些不同尋常了,他自三歲起就離開了杭州,是由長房二老太爺楊朔帶在身邊撫養(yǎng)長大的。
二老太爺原本也是從小讀書,準備考科舉走仕途的,可是十五歲那年考中秀才之后不知出了什么變故就再沒下過場,而是一門心思的做起了生意,為楊家考中科舉的子弟提供財力支持。幾十年來,二老太爺走南闖北,將楊家的生意從無到有,從弱到強,打理得順順當當,在生意場上,只要提一聲五柳巷的朔老太爺,沒有一個不伸大拇哥的,只要朔老太爺咳嗦一聲,江南的生意場都得振三振,可以說楊家有現(xiàn)在的光景,長房的二老太爺居功至偉。
二老太爺為著家里的生計奔波,雖然錢是賺到了,可終身大事卻耽擱了,直到三十幾歲才娶妻,婚后又一直不在府中,與夫人聚少離多,等到四十歲上下才生下兒子——楊家的八老爺楊琳。
也許是長房大老太爺覺得弟弟為這個家犧牲了太多,心里覺得虧欠,不想讓八老爺再走二老太爺?shù)睦下?,行商賈之事,被世人瞧不起,因此將自己的幼子,只比八老爺大三歲的七老爺楊珞送到了二老太爺身邊,從小學習商道,打理家中的產(chǎn)業(yè)。
楊珞從小就被二老太爺悉心指導,沒過幾年就展露出驚人的商業(yè)才華,從他十五歲那年開始,二老太爺便有意識的放權(quán),將府里的生意一點一點交給他去打理,自己在一旁指點,直到五年前,二老太爺覺得楊珞完全可以獨當一面時,這才徹底退出了商圈,不再過問江湖事。
張老夫人提到的幺兒,就是這位七老爺楊珞,不知道是不是從小離家的原因,這位七老爺為人清冷孤傲,與家里幾房的親戚皆是客氣有余,熱絡(luò)不足,平常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年節(jié)幾房聚餐時能見他幾面,平常很少能見到他的影子。
江老安人見張老夫人滿臉憂慮,心里不禁盤算,這個時候提思柳的事是否恰當?她是想給這孩子討個說法,爭一條出路的,若是張老夫人不愿管這事或是推脫到她兒媳婦那邊,那就不好辦了,謝氏那副樣子現(xiàn)在想想都讓人惱火,總不能讓思柳受了委屈之后還要再被她們羞辱吧?可是不跟張老夫人把這事講清楚,又該找誰呢?難道還要寫信去京城,讓小兒子去找長房的大老爺嗎?
江老安人捧著茶碗有些魂不守舍,半晌后聽見張老夫人重重嘆了口氣這才回過神來,沒等自己開口,張老夫人率先說道:“四弟妹,我知道你今天是為了什么事過來,我也沒想到我們家那個混小子能做出這種事來,可我畢竟是祖母,不能越過爹娘擅自做主,我已經(jīng)讓人給京城的大郎捎了信,怎么也會給你家孩子一個名分,你就放心吧?!?p> 江老安人聞言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對著張老夫人說道:“大嫂,你是個明事理的人,有您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你我都是女人,心里都明白,一個名分對女人有多重要,我那個小外孫女雖說不是我親生的,可畢竟也在身邊養(yǎng)了十幾年,就是養(yǎng)個小貓小狗也都有了感情,個何況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因為這事那孩子受了些刺激,昨晚還鬧了一場,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都沒臉去見我那姑爺?!?p> 江老安人說完眼圈都紅了,張老夫人見狀不由得又安慰了幾句,江老安人見目的已經(jīng)達成,而張老夫人又滿心疲憊,也不想再多做打擾,寒暄了兩句之后就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