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酒鬼爸爸。
這是林尋在三年級的作文里對爸爸的描述。
我的爸爸長得并不高,只是喜歡喝酒,每次喝完酒后,只是喜歡“哼哼哼”的躺在沙發(fā)上然后貫穿著每個人的耳朵。
我的爸爸掙得錢并不多,大部分的錢用來和他的朋友聚在一起喝酒,少部分的錢用來買煙。
我不喜歡爸爸身上的酒氣和煙味,那總能讓我想到每一個爸爸喝醉的夜晚,以及媽媽淚流滿面的悲傷。
這就是林尋的童年。
這一切的結(jié)束源自媽媽終于鼓起勇氣在她十歲那年和爸爸提出了離婚。
后來,她跟著媽媽住過很多地方,簡陋的十多平屋子、公園里的長椅……它們都沒有從前的那個家大,但是她卻歡喜的很。
對于幼小的她來說,爸爸的意義只是一瓶瓶倒下的空了的酒瓶,一根根發(fā)出嗆人氣味的香煙……
后來,媽媽帶她來到了一個楊柳依依的地方,她以前在電視上見過這樣的房子的,媽媽說這樣的房子里住的都是小公主。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雖然媽媽用手給她洗得干干凈凈的,但是依舊藏不住脫了線的衣角以及有些不合腳的鞋子。
這個新家的每個人都穿的很漂亮,他們會微笑地看著她,然后帶她吃許多從前只在電視上見到過的美食。
這個房子里住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總是笑盈盈地看著她,然后會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去草坪上放風箏,帶著她去游樂園玩。
他的身上是清新的香氣,像是雨后草坪的味道,帶著青草的芬芳。
后來媽媽告訴她那個男人是她的新爸爸,她雖然不懂,但是她也明白新爸爸和舊爸爸是有著很大區(qū)別的,這個新爸爸像是太陽散發(fā)著光芒一樣吸引著她。
后來,他們成為了一家三口。
十三歲那年,她住進了那個房子,成為了媽媽口中的小公主。
……
“林尋,快起床,我們要遲到了。”
刷地一聲,水藍色的窗簾被人無情地拉開,陽光大大咧咧地照進來,不加任何阻擋地照進屋內(nèi)的每一處角落,肆意地,張狂地。
床上有一個小小的鼓起,林尋閉著眼睛在睡得正香,陽光打在她的臉上,靜謐恬然。
喬然雙手叉腰站在床前,一臉無奈地看著還在睡覺的小姑奶奶。
她已經(jīng)給林尋打了不下十個電話,不出意料地小姑奶奶一個都沒接,她于是直接從門口“殺”進來了。
林尋費力地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強烈的太陽光讓她有些不適應(yīng),她伸手擋在眼前,有些不悅。
喬然忍著怒氣地站在她面前,她拉了林尋一把,耐著性子說:“小姑奶奶,你可趕緊起來吧,我都在樓下等了你一個小時了?!?p> 林尋此刻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醒,子夜般的雙眸盯著喬然,然后利落地穿好拖鞋。
喬然聽到衛(wèi)生間里傳來水聲,心下明白小姑奶奶這是徹底醒了。
鬼知道,她這個專業(yè)的金牌經(jīng)紀人竟然還要負責這個小姑奶奶的叫醒服務(wù)。
林尋是國內(nèi)一線的女明星,三年前的一支美人魚廣告,讓不施粉黛的她一躍從十八線成為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俗話說人紅是非多,這句話一點也不假,當時還是二十三歲的林尋不僅被人扒了家底,就連住的地方都被人潑了油漆。
語言謾罵更是常態(tài),當時的幾百萬粉絲里,將近三分之二都是為了關(guān)注她,然后在微博底下留言開罵的。
然后幾乎是無論是做什么事情都是錯的,發(fā)個吃飯的照片,都能被人扒出店家,然后就有人號召再也不去那兒吃飯了。
被黑的最慘的那段日子,似乎連呼吸一口都是不應(yīng)該的。
喬然當時也只是一個剛畢業(yè)的經(jīng)紀人,整天忙的團團轉(zhuǎn),又要擔心這個小姑奶奶會不會想不開,喬然拿了她的手機,只讓她給家人打電話,除此之外,她根本就不敢讓她看到一絲半點網(wǎng)上的消息。
不料,這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倒是比她還要堅強,反過來安慰她,說:“那兒有一個人在罵我,這也有一個人在罵我,我都不會因為這些聲音影響我,我知道我自己該做的是什么,為什么身邊的那么多人,我一定要在意那些對我指手畫腳的人呢!”
后來,演藝圈里又不斷的又有新人進來,林尋也暫時被人拋之腦后,然后人們又把槍口對準他人,血淋淋地破開他們的傷口,公之于眾,然后大侃特侃。
林尋打開水龍頭,當溫熱適中的水沖刷至全身,直到嬌嫩的肌膚被氤氳出潮紅,偌大的室內(nèi)凝結(jié)起水霧,連視線都跟著模糊。
她這才關(guān)閉了水龍頭,她站在鏡子前,胸前只以白色浴巾緊裹,她盯著鏡子中的自己怔怔出神,帶著早晨的嬌軟和迷糊,讓她冷艷的面龐有些柔和。
演藝圈對她的外形評價一向是清純不失嬌媚,柔弱不失英氣。
如此幾個相生相克的詞語都在她的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了。
昨晚那些陳年舊事又像是放電影般映入了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小姑奶奶,快點吧?!眴倘灰呀?jīng)是第九十九次抬腕看表了。
容不得林尋再沉浸回憶,隨意地披了件睡袍,走出衛(wèi)生間。
林尋接過喬然遞過來的溫水,每天早上空腹一杯溫水,這是她的習慣。
一杯溫水下肚,她這才緩緩地開了口說:“你把我今日的行程說一下?!?p> “上午是要到公司簽一下洗發(fā)水代言的合同,另外還有五百張的簽名,下午在電視臺有一個采訪……”
話沒說完,林尋就抬手打斷了,她瞇了瞇眼睛,眼角上揚,慵懶地說:“怎么突然多了個采訪?”
喬然這才想起來,小姑奶奶一下睡到現(xiàn)在才醒,想必連新聞都還沒看,顫巍巍地拿出手機,然后翻到微博界面,遞給林尋。
林尋略帶疑惑地接過來,熱搜第一赫然是“女星林尋老公疑似出軌,頂級俱樂部夜會女子,”然后接下來的熱搜前十名全都是有關(guān)她的。
“林尋疑似離婚?!?p> “林尋老公身份?!?p> “林尋方回應(yīng)?!?p> “神秘女子身份?!?p> ……
林尋緊緊地捏著手機,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恨不能盯出一個洞來。
她努力地平復(fù)著自己的呼吸,就在喬然以為自己的手機就要死在這個小姑奶奶手里的時候,只見林尋突然放下了手機,然后還順便做了幾個瑜伽動作。
她就說嘛!她的小姑奶奶絕非常人,肯定不會輕易地動怒的。
然后就在喬然的幻想中,小姑奶奶拿出了自己的手機,迅速地撥出了一組手機號碼,開的是免提。
手機鈴聲是系統(tǒng)設(shè)定的,沒有一絲驚奇。
就在電話要自動掛斷的那一刻,鈴聲終于停止了。
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林尋做下腰的動作并沒有絲毫的停頓,聲音冷清,“賀瑜,請給我一個解釋?!?p> 話落,又是一個劈叉,修長有力的雙腿直直地鋪在瑜伽墊上。
賀瑜凌晨四點鐘才睡著,被林尋的一通電話吵醒,此時正用手扶著額頭,適應(yīng)著微微的暈眩。
“怎么了?我剛醒?!?p> 林尋此時做完了一整套的瑜伽動作,正在調(diào)整呼吸,斑斑駁駁的晨光打在她的身上,有一圈圈的金圈。
喬然在聽到賀瑜的聲音那一刻,就自動地把自己消音了。
“那你先清醒?!?p> 直到林尋掛斷了電話,賀瑜的腦袋還是懵懵的狀態(tài),不僅是因為熬夜,更是因為林尋的質(zhì)問。
賀瑜和林尋在林尋二十三歲那年領(lǐng)證結(jié)婚,結(jié)婚三年,兩人除了每月必定回老宅一次,幾乎沒有聯(lián)系。
賀瑜會不定時地給林尋打個電話,林尋的電話十次有九次都是在經(jīng)紀人喬然手里。
而林尋每次給他打電話,幾乎只有一件事。
想到這,賀瑜的手機突然進來了新的電話。
“賀總,您又上了熱搜了?!?p> 助理趙杰跟著賀瑜八九年了,早就把這位爺兒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了,有事情匯報一律要簡明扼要。
賀瑜心下也明白了林尋那通電話的原因,只覺得太陽穴跳的更厲害了。
“景園不是馬上就要收盤了嗎?收拾出一處,把房產(chǎn)證給太太送過去?!?p> 趙杰早就見怪不怪了,賀太太不愛珠寶首飾,不愛古董名畫,偏愛收藏房子。
每次但凡賀瑜惹了這位姑奶奶,必定是一個房產(chǎn)證奉上。
掛了趙杰電話后,賀瑜從床上走下來,拉開窗簾,外面是風景正好的江景,往下看去是深不見底的樓宇。
三年過去了,他和林尋的模樣并沒有多少變化,二人的關(guān)系也僅限于結(jié)婚證上緊挨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