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鐵匠
荷葉先是俏臉一紅,繼而柳眉倒豎:“誰是壯士?你才是壯士,你全家都是壯士!”
“我是壯士,我是壯士。”聶塵左右偷瞄,腳下悄悄的動。
“站??!不許走!”荷葉斷然喝道,兩手叉腰:“事情還沒說清楚?”
聶塵苦笑:“荷葉姑娘,我們之間沒有什么不清楚的哦?!?p> “把我的東西還來!”荷葉伸手。
“什么東西?”聶塵裝傻。
“我的天機(jī)筒!”
“啥天機(jī)筒?聽都沒聽過?!甭檳m嘴硬,作無辜狀。
“倭亂的時候丟的,一定被你撿去了,還給我!”荷葉步步緊逼:“還有我的刀,小偷,還給我!”
“我沒有,我不知,別瞎說?!甭檳m慢慢往后退步,朝梯子的方向挪動。
荷葉一個箭步攔住去路,月光下瓜子臉白如婉玉,鼓著腮幫子瞪著大眼睛,明明是在生氣發(fā)怒,看起來卻猶如小女孩拌嘴斗氣,聶塵這才驚覺,這十五六歲的小妮子還挺好看。
要是溫婉一點(diǎn),不這么強(qiáng)悍就美妙了。
“哼,不認(rèn)賬,沒門!”美麗的小妮子哼哼著道:“天機(jī)筒里面的弩箭是特制的尺寸,尋常鐵匠打不出來,你撿去也沒用,只有我才知道怎么打造。”
“哦?!甭檳m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不再挪動腳步。
荷葉也閉上了嘴巴,兩人站在屋頂,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尷尬的沉默。
貌似都在等待對方開口。
聶塵無所謂的,他抬頭四下里亂看,到處張望,甚至還悠閑的哼起了歌。
夜色如水,在兩人之間緩緩流暢,月芒黛瓦,遠(yuǎn)處城里高歌人聲,洋上水波浩渺,動靜之間碧海生波。
沉默慢慢的變了味道,孤男寡女立于僻靜無人處,一些不可言狀的東西變得微妙起來。
聶塵偷偷的用余光打量荷葉的表情。
只見小姑娘的面色漸漸變得不耐煩,時間每過一分,她就愈加的緊張,眼睛不停的朝商行大門的方向瞅,雙手捏成拳頭,腳尖在不住的在瓦片上摩挲。
呵呵,沉不住氣啊。
怕人來撞見?
呵,女人。
果然,荷葉終于按奈不住了,她捏住衣角,咬咬嘴唇,一副怨氣滿滿偏又被逼無奈而開口的低聲問道:“我聽說……你會佛郎機(jī)話?”
聶塵知道她必有所求,正在猜測要求什么,不過沒想到她問這個,于是愕然答道:“嗯,對啊,我會?!?p> “可不可以……教教我?”荷葉把衣角都要捏破了,聲音如蚊吶低語。
“教你?”聶塵張大了嘴,下意識的道:“你要學(xué)佛郎機(jī)話?”
“哈哈,你姑娘家家的,學(xué)佛郎機(jī)話干啥?難道要和紅毛鬼聊天?”
聶塵的笑聲激怒了荷葉,她瞬間惱羞成怒,恢復(fù)了起初的本色,叉腰氣勢洶洶的喝道:“不干啥,想學(xué)行不行?你教不教,不教就把天機(jī)筒還我,還有我的刀!”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潑婦一怒至少血濺三步。
聶塵被荷葉突然的爆發(fā)嚇了一跳,猛然記起這小妮子可是手刃倭人的狠角色,激怒了她保不齊會不會干出極端的事來,不免心中一悸,忙道:“教可以教,自然可以教。”
“那好?!焙扇~竟然也松了口氣,語氣緩了一緩:“明天就要開始教,如果教會了我,天機(jī)筒就可以送你。”
嗯?
聶塵敏銳的捕捉到她表情的變化,心里立刻又有了盤算,把嘴一咧:“但是……”
荷葉又緊張起來,黛眉微皺。
“但是你要幫我打造一些天機(jī)筒的弩箭。”聶塵厚著臉皮道:“多多益善?!?p> “成交!”荷葉眉毛一挑:“你什么時候把我教會了,弩箭就什么時候給你?!?p> “不行,你先給我一筒?!甭檳m覺得那天機(jī)筒在近距離比鳥銃短銃或者任何的冷兵器都好用,危急時刻保命一流,對于不會武功的自己來說,實(shí)在完美。
不趁機(jī)敲上一筆,就對不起自己啊。
荷葉稍一猶豫,眼眸連閃:“給了你,萬一你不教我怎么辦?我聽人說,你很狡猾的?!?p> “怎么可能!誰平白污人清白?”聶塵憤然,舉手發(fā)誓:“我聶塵對著明月發(fā)誓,如若荷葉姑娘學(xué)不會佛郎機(jī)話,她就被海水淹死!”
荷葉沒有回過味來,只覺誓言錚錚,半信半疑,心中又擔(dān)心外面有伙計(jì)宵夜回來撞到自己和男子獨(dú)處,難免惴惴不安,慌亂之下,居然沒聽出聶塵發(fā)誓時的搞鬼。
“好,不過這件事你要保密,不能讓別人知道我跟你佛郎機(jī)話的事,誰也不行,特別是我爹?!?p> 聶塵為難,攤手道:“那怎么行?商行里這么多人,我教你必然會被人看到?!?p> 荷葉指指腳下:“每天晚飯時間,傍晚時分,你就在這里教我,那時候大家都在吃飯,沒人會來這邊?!?p> 聶塵錯愕的看看四周,瞠目道:“在這里?”
夜黑風(fēng)高,在房頂上私密處與少女獨(dú)處教學(xué),這樣子好像不對。
荷葉瞪眼:“不然還有哪里可以?”
聶塵苦笑:“你喜歡就好,哪里都行?!?p> “那就一言為定,不能反悔!”荷葉滿意的說道:“你若是能好好教我,要多少弩箭都不成問題,我都你做?!?p> 聶塵心里一動,好奇的問:“你做?你會打鐵?”
“當(dāng)然會,不然你以為天機(jī)筒是誰做的。”荷葉傲然自得,揚(yáng)起了下巴:“我們翁家以前是戚帥軍中匠人,更難的物什都能給你做出來,一個天機(jī)筒,不復(fù)雜,半個月我就能造一個出來?!?p> “哦?!甭檳m這回開眼了,他原以為圓筒是荷葉從什么地方買來的,或者翁掌柜給她的,就是沒想到是她自己手工制成。
這就不簡單了,聶塵覺得,自己大概要對這個咋咋呼呼的姑娘刮目相看了。
“明日此時,不見不散,不要忘了,不然就不給你弩箭?!焙扇~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轉(zhuǎn)身離去。
聶塵剛想提醒她梯子在另一邊,就見她提起裙角,一個漂亮的翻身,人就從屋頂上跳了下去,恍如一只翻飛的蝴蝶。
聶塵奔到屋檐邊,朝下看去,兩丈多高的地面上,少女正在一蹦一跳的遠(yuǎn)去,身姿矯健,毫無跌傷的樣子。
換做自己,怕是要摔斷腿吧。
聶塵先是震驚,繼而后怕,剛才要是拒絕這彪悍女子,會不會被當(dāng)場扼斷喉嚨?
小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一陣,聶塵在屋頂上發(fā)了一陣呆,空氣里還余留清香,荷葉人如其名,用的是淡雅的香囊。
大門的方向有人聲鼎沸,鄭莽那標(biāo)志性的大嗓門在唱著南安民謠,散了財(cái)?shù)幕镉?jì)們回來了。
搖搖頭,聶塵慢慢的爬著下了屋頂,將梯子放倒在墻角,扇扇身上的香味,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