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跟著嬤嬤到了皇后的鳳儀宮外，還沒看見周文，倒是先看見了個眼熟的人，是先前上門宣旨的兩個小太監(jiān)之一，見著她行了個禮。
朱槿微笑點頭還禮。
“朱姑娘?！迸赃呉坏狼逖湃岷偷穆曇繇懫?。
朱槿還沒轉(zhuǎn)過頭，臉上就先笑了：“這才多長時間不見，周姐姐對我就這般客氣了嗎？”
一個身影印入眼簾。
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曾有人用這句話來形容周文，并且得到了大多數(shù)人的贊同。
朱槿看著周文，她身形瘦削，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裙擺的地方就揚起了一點點，但配合上她通身的氣質(zhì)，就有古代文人畫里那羽化而登仙的飄逸，但她向朱槿行禮的時候，又是規(guī)整而從容的。
朱槿還禮。
周文笑道：“畢竟在外，不比家中，阿槿也是個姑娘了，我自然不能輕慢?！?p> 這話說的實在妥帖，比起衛(wèi)渺那不加掩飾的毒辣，嚴珊隔了一層的逢迎，周文一開口就讓人覺得親近而舒適，在她的身上，脫俗的氣質(zhì)與入世的書香得到了一個比較完滿的契合。
不過兩句話的功夫，朱槿還沒回答，旁邊的衛(wèi)渺已經(jīng)不滿道：“便只有一個阿槿么？周姐姐你光顧著與她說話，怎么就不看看我？”
“我可一直記著阿渺的，”周文打量著她，笑道：“阿渺好像又長了些個子?！?p> 衛(wèi)渺頓時不開心了：“還長呢，我這身量再長，怕是混進男兒堆里都不顯突兀了?！?p> 朱槿看著周文，周文身上有她再怎么溫和，都好像差了一點的清雅，其實周文并不十分貌美，至少單從相貌上來看與朱槿是不能比的，但在朱槿連花都能壓得下去的美色之下，她卻依然不顯黯淡，就像一抹淡筆山水，和朱槿既不沖突，也不會失色。
朱槿不太喜歡周文。
除去周文那她羨慕又不可得的才情之外，究其原因，大約是因為那句《洛神賦》里被引用來夸贊周文的話。
好事者覺得周文顏色不夠，把下一句“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安到了朱槿頭上，把她們兩并稱雙姝，一為才，二為色，甚至說二姝若能成為一人，那就真堪稱洛神在世了，隨即又有人說世間無十全十美之事，不可得兼。
如是云云，聽得朱槿心頭火氣，此后這樣的言論雖然被周文化解掉了，但朱槿卻再不能當沒聽見一般。
里頭一位宮女走出來道：“皇后娘娘召見?！?p> 于是眾人分列兩隊進去，左首周文，右首朱槿。
“拜見皇后娘娘?！?p> 上首是坐著的，是整個大越最尊貴的女人。
上首是一個女人所能觸及的權(quán)力巔峰。
朱槿低垂著眼睛。
在她面前，連抬起眼睛正視都是不合禮數(shù)的。
皇后的聲音已經(jīng)不年輕了：“起身吧?！?p> 朱槿第一次正視這個女人。
朱槿容色太盛，林夫人又不愛交際，她平常出席宴會的時候不多，宮宴的時候，永定伯的水一向端得平，很多時候是朱芩朱盈去，她去了也不會顯露自身，隔皇帝皇后距離很遠，遠遠只能看見那仿佛威嚴的身影。
皇后坐在上首。
原來也不過如此。
這是朱槿第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