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滂沱
乙二算是切身感受到了器獗與魔將之間的地位鴻溝,雖然顆塵身上也有許多耀眼的光環(huán),絕非一般的器獗所能比擬,可與魔將涅鳶一比就顯得有點相形見絀了,光是眼前這處規(guī)模和排場都極大的臨時駐地,就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在來時路上與眾多袍澤的猜想。
畢竟魔將們都是家大業(yè)大的土皇帝,而顆塵只有一塊小且貧瘠的封地,自然是無法與他們相比,顆塵手下的修魔者只能以侍衛(wèi)自稱,而魔將不僅可以擁有私軍,還能招募幕僚委以官職,以及各種各樣便宜行事的特權(quán),比如在王都亂營區(qū)的帥帳下挖地道。
涅鳶不光是邀請了顆塵,這里還有其他器獗在更早之前就已經(jīng)到來,甚至是早在離開去來城之前,就已經(jīng)與涅鳶搭上了線,這些人并不覬覦魔冕之位,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魔冕二字是他們畢生都無法到達的高度,而這些人聚集于去來城,只是想要在這渾水摸魚的時期多撈些屬于自己的好處,為此他們非常樂意當個墻頭草或是攪屎棍,或是賭上一把在塵埃落定前提早站隊。
“他們?nèi)窍缺粩財嗔霜毥?,失去了魔道之力后再被一劍穿心而死?!?p> “我們的獨角異常堅硬,普通武器無法傷之分毫,一個兩個還有可能,十六個人皆是如此,這未免也有些太夸張了吧?!?p> “確實,我們的獨角要比尋常兵刃更為堅硬,還會隨著修為的提升而增強,可諸位應(yīng)該知道那幾場有仙空山修仙者參與的戰(zhàn)斗,我們這邊總是會有很多的人被斬斷獨角淪為廢人的情況,眼前也是如此。那么這把異常鋒利的劍,必定是一柄完整的仙器,所以才能斬斷我們的獨角,也只有完整的仙器才能具有如此的威力,而對方的身份已經(jīng)不用我再去說了,此人一心求穩(wěn)同時又非常清楚修魔者的弱點,更有能力做到,必定是由那些仙人親自調(diào)教出來的修仙者,絕對不可小覷?!?p> “獨角算是我們最大的弱點,同時也是最強的殺手锏,若是碰上絕無可能戰(zhàn)勝的敵人,我們都會選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結(jié)果,將全部的魔道之力灌注于獨角之中,引爆湮崩,孤注一擲,興許可以保住命來。”
“哎,誰說不是呢,想著十六個人總會有人為了活命出此下策吧,可并沒有湮崩之人,因為他們都來不及反應(yīng)啊,十六人皆是被一劍斷去了獨角,就只有一劍啊。”
“???這……這個人究竟是何來頭啊。”
說話的是一名來自遙國的鬼武與涅鳶麾下的啼騎統(tǒng)領(lǐng),乙二則和自己相熟的幾個袍澤圍在一旁,不吭不聲的認真聆聽。顯然,大人物們已經(jīng)驗完了尸體,輪到他們這些人再各抒己見,放一放馬后炮,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這時,跟在顆塵身邊一同去見涅鳶魔將的仟山跑了過來,呼著他們的名字,讓乙二這些人趕緊過去,像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沒空休息了,這件事非同小可,主公讓咱們跟著魔將的人去外面搜尋,必須要在消息傳到天魔城前抓到人,生死勿論?!?p> 顆塵麾下的一名侍衛(wèi)道:“銅水川這一片地廣人稀,周圍沒有什么山,不是小樹林就是大水坑,根本沒啥阻礙,他若是想走恐怕已經(jīng)逃回去了,時間過去這么久了咱們要是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找,只怕是不會有什么收獲吧?!?p> 仟山哼了一聲說:“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主公和魔將會想不到嗎?重要的事情魔將那邊的人都已經(jīng)做好了,你們只管照著吩咐去辦便好,該抓人的時候咱們是派不上用場的,現(xiàn)在也就是打打下手,逼他就范?!?p> 仟山在說完最后一句話的時候?qū)iT盯著乙二看了一眼,見他神色如常,便繼續(xù)招呼旁人,將他們這伙兒人全部聚攏一處后,立馬就向營地之外行去。
顆塵平日里對于手下人的管教還是比較嚴格的,這些人剛剛聚起來的時候還看著很松散,沒等走出營地之時,就已經(jīng)排好了整齊的隊列根本不用任何人去說。
仟山很明顯也不清楚他們要去哪里,不緊不慢的帶隊走在別的隊伍后面,直至走到了一片人山人海的平地上,這里到處插有五顏六色的旗幟,每一面都代表了一名器獗或是魔將,在一處最醒目的地方,乙二看到了一名熟悉的旗幟,金歌魔將的旗號。
一陣大風(fēng)吹過,無數(shù)的旗幟獵獵作響,不遠處驟然響起密密麻麻的尖叫與嚎哭,他們順著聲音看去,在這片平地的中央,擁擠著一群黑壓壓的人,這些人面黃肌瘦,衣衫襤褸,每一雙眼睛中都充滿了無盡的恐懼,仰視著面前持刀而立的修魔者,身體不由自主的抖若篩糠,口中大叫著下次不敢了,不斷求饒不停的跪拜叩首,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是因為什么。
周圍還時不時有啼騎押來三三兩兩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送了進去,片刻后,鮮血的腥味逐漸彌漫于空氣當中,在這群被圍起來的人族旁邊,搭著一間白布帳篷,此時上面布滿了猩紅刺眼的學(xué)點,一名雙手沾滿血液的修魔者從中走了出來,向著外面的人說道。
“里面的死了抬走扔了,換下一個,總能問出點什么?!?p> 乙二的心忽然沉了一下,大概是對于眼前這幅畫面有些不適,可他前后左右的袍澤們都還在有說有笑顯得異常興奮,乙二心里生怕自己表現(xiàn)的看起來很另類,便強顏歡笑的問道:“他們抓來這么多人,是打算從這些人的口中問出那名修仙者的下落嗎?”
有人搖頭道:“當然不是,這些人怎么可能知道誰是修仙者,用刑也只是在問人而已,想知道更多的人族人在哪里,這么大個銅水川肯定不會只有這點人數(shù)的。這里的人族是有名的地老鼠會打洞,地面上有村子,地面下還有地道,能住人的那種。這里的人為了躲邊軍打秋風(fēng),就連種的地都是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還都在坑里被草擋著,極難尋覓。等到上面的大人們覺得抓的人差不多了,好戲應(yīng)該才會開始,現(xiàn)在先耐心等著吧?!?p> 乙二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那間白布帳篷就在說話的這會兒功夫,便又抬出去了兩具面目全非的尸體,就像扔死狗一樣丟進了那群被抓來的人堆當中,掀起了更大聲的尖叫和驚呼,卻沒有一個憤怒的聲音。
乙二已然是猜到了袍澤口中的好戲和仟山說過的那句逼他就范是何種事情,會是何等的殘酷,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胸口里沉甸甸的,說不出的難受,也沒注意到此時的天空,云層低垂,烏云密布,看起來更加沉甸甸的。
片刻之后,一條銀蛇撕裂天穹,雷聲滾滾襲來,滂沱大雨,傾盆而下,將地面上的黃土和草根里的黃泥攪成一團,與雨水融合,很快便匯聚成為一條毫無規(guī)則,縱橫披靡的泥流,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迅速壯大,兇猛奔流,拂去了脆弱的寧靜,揭開了銅水川原本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