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
月上梢頭,繁星三兩,
蟬鳴悠悠,微風(fēng)習(xí)習(xí)。
一只烏鴉落在院中枝頭,本是枝繁葉茂萬物盛放的季節(jié),唯獨這一株看上去憔悴許多。
啞啞——
啞啞——
枝頭的烏鴉啼叫著,
漆黑的眼瞳卻是泛著詭異的紅光,它望向了旁邊的醫(yī)院大樓,醫(yī)院正上方高空的暗色天幕中,一團烏云靜靜漂浮著。
......
醫(yī)院某間重癥監(jiān)護室內(nèi),
啞啞——
啞啞——
窗外傳來幾聲烏鴉啼叫,
窗簾半掩隨風(fēng)而動。
嘀嘀嘀嘀...
心電圖緩緩跳動著,在安靜的病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天花板上,
慘白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病房中間擺著一張病床,
病床上躺著一位須發(fā)皆白,滿臉褶皺的蒼老男人,
老人蒼白干澀的皮膚上帶著些許老年斑點。
在呼吸機的輔助下,老人沉沉的睡著,呼吸若隱若現(xiàn),似乎隨時可能停止。
病房外,
一位外表與老人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站在窗邊望著病房里的老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男人西裝革履背影直挺,頭發(fā)上梳,眼著金絲鏡框眼鏡,面容整潔,一絲不茍。
四處彌漫的濃濃消毒水味道不禁讓男人蹙了蹙眉頭。
他抬起左手,露出左腕上的名貴手表,看了看時間,
凌晨十二點。
想起昨晚醫(yī)生告知自己的話,
時日不多,早備后事,
男人瞇了瞇眼。
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呼——”
嗡嗡嗡,
手機震動來電,
男人取出手機,
“喂,嗯,就這樣吧,麻煩你了......”
嘟——
男人掛斷電話,深深地看了一眼老人,而后轉(zhuǎn)身離去。
......
翌日,
赤陽高懸,
萬里無云。
城區(qū)路上的一輛公交車里,坐滿了下班高峰的乘客,
一位老婦與孫兒黑胖小男孩同座一排,
男孩約莫六七歲,
前方坐著一位年輕姑娘,姑娘帶著耳機,低頭看手機。
黑胖男孩看著前面的姑娘,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閃過一絲狡黠的目光。
而后悄悄將姑娘垂在后面的頭發(fā)打了個結(jié),坐定后接著又用腳踢著前排座椅,女子蹙眉回首,卻未發(fā)聲。
老婦掃了一眼,默默無言。
......
一片老舊城區(qū)內(nèi),
屹立著一株巨大的榕樹,
老樹榕根錯綜復(fù)雜盤虬臥龍,數(shù)條褐色的巨大樹根突出地面,紛亂地交織。
榕樹上夏蟬終日不厭其煩地大聲呼喚著。
榕樹下蹲著一個體格略胖的光頭小男孩,
男孩約莫六七歲,皮膚黝黑,濃眉大眼,外表看著有些憨厚。
他一動不動,定定地看著地上,眼睛里不時閃著狡黠的目光。
男孩面前的地上散落著幾塊餅干碎屑,經(jīng)過十幾分鐘的等待,已有一大群螞蟻被吸引而來,排成長隊,想要將食物運回蟻巢。
漸漸地,
所有餅干碎屑都被蟻群抬起。
這時,
黑胖男孩猛地起身,
抬起右腳,
對著蟻群,
重重踩了下去。
鞋底與地面撞擊之下,
發(fā)出一聲悶響,
嘭——
黑胖男孩憨厚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狡黠的眸子里滿是興奮。
嘭——
嘭——
嘭——
......
男孩拍了拍手,
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隨后又將頭一轉(zhuǎn),望向榕樹茂盛的枝葉,
聽著夏蟬的聲音,目光左右搜尋。
但看著高大光滑的榕樹樹干,黑胖男孩轉(zhuǎn)身離開,原本十分滿足的眼里帶上了一絲不甘。
......
未走幾分鐘,
黑胖男孩到了小區(qū)外邊的小道上。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站在路邊,手里把玩著一個彩色的玻璃珠,饒有興趣。
黑胖男孩走上前去,
“小弟弟,你在玩什么呢?“
小男孩聞聲望去,
“小熊哥哥,我我在玩我的新新玩具,是是剛從路邊看到的。“
小男孩有些不利索地回答道。
“真的嗎?給哥哥看看?!?p> “嗯!”
小男孩將手中的玻璃珠遞給黑胖男孩,
黑胖男孩手指捏著玻璃珠,對著眼鏡,
在陽光的折射下,玻璃珠散發(fā)著七彩的光芒,
彩色光芒撒進黑胖男孩的眼中,他眨了眨眼,眸子里閃過一絲狡黠,厚實的嘴角微微一翹。
......
黑胖男孩把玩了幾分鐘未有還意,
見狀,
小男孩問道,
“小小熊哥哥,可以還給我了嗎?”
“嗯?什么還給你?!?p> 黑胖男孩作不解狀,
“我我的珠子呀,”小男孩弱弱的說道。
“什么你的珠子,這不是我剛才撿到的嗎?”
“不不是,這是我我的?!毙∧泻⒙曇魩狭丝耷?。
“好了不說了,我要回去了?!?p> “我我的珠子,嗚嗚嗚”
小男孩應(yīng)聲哭了出來,淚流不止。
一位老婦聞聲快步而來,
“昊昊怎么啦?”
“嗚嗚我我的珠子,嗚嗚唔...”
“什么珠子?”
黑胖男孩見狀,說道,
“李奶奶,我把我的玩具借給弟弟玩,弟弟不舍得還我,可我要回家吃飯了,”
一臉憨厚與無辜。
“哎呀,昊昊乖,回家吃飯了,吃完飯奶奶去給你買。小熊啊,你趕緊回去吧?!?p> “嗯嗯,好的李奶奶?!?p> 黑胖男孩轉(zhuǎn)身離開,握著珠子,
滿臉憨厚。
“嗚嗚嗚我要,我的,嗚嗚嗚...咳咳咳,嗚嗚嗚...”
黑胖男孩邁著輕快的步伐,
走向家中。
......
樓梯口前,
黑胖男孩自顧自走著,
突然,
喵~
喵~
喵~
幾聲弱弱的貓叫聲傳入耳朵。
黑胖男孩左右望了望,
隨后目光鎖定在了遠處的綠化叢里。
而后又四處張望,
正值飯點,四下無人,
接著,
向綠化叢走去...
......
嗯,
真飽,
黑胖男孩摸了摸圓潤的肚子,躺在客廳沙發(fā)上,
手里把玩著一顆彩色玻璃珠,
電視里播著動畫片,
心滿意足。
......
喵——
喵——
喵——
屋外不時傳來幾聲尖銳的貓叫,
蓋過了夏蟬的啼叫。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這貓吵死了!”傳來一句中年婦女的吐槽聲。
未幾,
“啊——”
......
“哎呀,這小貓好像是被狗咬了。”
“應(yīng)該是趁著母貓尋食的時候干的。”
“對對,應(yīng)該是,難怪這母貓一直在叫喚?!?p> “哎呀,我就說不能讓流浪狗待在這邊,遲早要出事...”
......
樓下的大媽站在旁邊,
你一言我一句,
唉聲嘆氣。
只見綠化從下墊著幾塊破布的紙箱里,一只幼貓?zhí)稍谄渲校?p> 一動不動,
瘦弱的身子上滿是鮮血,
幾個傷口血肉模糊,
不忍直視。
一只母貓在旁邊無助地叫喊著,
喵——
而后又低頭,
用舌頭輕輕地舔著幼貓的傷口,
眼里含著淚光,
喵——
而無論她怎么呼喚,
幼貓只是一動不動地躺著。
......
入夜,
家中來了客人,
吃完飯后,
黑胖男孩見家人與客人坐在客廳暢聊,
“奶奶,我去出玩了。”
“好,晚上小心點,別跑太遠。”
“知道了奶奶,”
黑胖男孩出門而去。
“小熊這孩子真可愛。”
“哎呀,鬧騰死了,可頑皮了?!?p> 老婦嫌棄地說道,但嘴角卻滿是笑意。
“男孩子嘛,當然好動了,說明咱小熊健康啊,哈哈哈?!?p> ......
仲夏夜,
一陣陣涼風(fēng)吹過,
令人愜意。
黑胖男孩打著小手電筒,
漫無目的,
走著,
走著,
又來到了榕樹邊。
手電筒照射下,
滿地的螞蟻尸體,
看著白天留下的杰作,滿意的笑了。
而后又打著光,四處照了照,
嗯?
光亮掃過榕根下的裂縫中,
一抹紅色一閃而過,
黑胖男孩小跑上前,
伸出胖乎的小黑手,從盤繞的榮根下,取出了那件東西。
一個精致的紅色福袋,
袋口緊扣。
黑胖男孩打開系著的紅繩,
手指伸進去一夾,
幾張鈔票映入眼簾。
男孩滿臉驚喜,目光四處掃了掃,四下無人,
把福袋放入口袋,將錢攥入手中,想著前幾天在書店看到的漫畫書,笑了起來。
起身,
向書店走去...
回家后,
男孩將福袋取出,
把他的彩色珠子放入福袋,系緊袋口,將之藏在枕頭下。
隨后蓋好被子,
看了一會漫畫書,
而后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
翌日,
黑胖男孩醒來,
伸了個懶腰,
只是覺得困。
吃完飯,
躺在床上看著昨夜買的漫畫書。
未久,
覺困,
又睡去。
如此反復(fù),
過去幾日,
只是覺困,
越來越困。
......
一開始,
黑胖男孩家人并未在意,
幾天過去,
情況越發(fā)嚴重,
見此狀況,
將其送去問醫(yī)。
醫(yī)生檢查過后卻未發(fā)現(xiàn)何種異?;蚣膊。唤?。
無奈,
其家人只能將黑胖男孩帶回家中。
一天天過去,
黑胖男孩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越來越長...
慢慢的,
男孩黝黑的臉上,
附著一層病態(tài)的蒼白...
不久后,
黑胖男孩一家舉家搬走,
不知去向。
......
盛夏依舊,
蟬鳴悠悠,
市區(qū)中心醫(yī)院,
大廳后門前,
一位中年男人背影直挺西裝革履,戴著金絲框眼鏡,面容整潔,一絲不茍,望著前方大院。
院內(nèi)樹木蒼郁,
唯有一株稍顯憔悴。
樹蔭底下,
停著一架輪椅,
輪椅上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瞇著眼睛,手拿蒲扇輕輕搖著,聽著蟬鳴。
老人面色紅潤,相貌與中年男人有幾分相似。
靜靜地看著,
想起前些日子醫(yī)生和自己說的話,
這是生命奇跡,
中年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氣,
濃烈的消毒水味道讓男人皺了皺眉,
呼——
男人抬手,
露出了左腕上的名貴手表,看了看時間,
中午十二點整。
隨后,
男人一言不發(fā),
轉(zhuǎn)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