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辦案時沒少遇到群眾提要求，一早適應(yīng)的吳隊很爽快地說：“你盡管說?！?p> “替我們家保守住這個保密，為了秀秀……”
不知是想到了姐姐的可憐過往，還是憂心小祖宗的未來，傷懷的鐘靈神情懇切。
“當(dāng)然，對我們來說是基本要求，你不用擔(dān)心。”
隨后，吳隊轉(zhuǎn)頭看徒弟，回過神來的林向泰也急忙點點頭。
帶著吳隊等人回去的時候，鐘秀正在客廳玩VR游戲。膽量過人的她面對游戲背景當(dāng)中的恐怖場景面不改色，過于投入，對于警察的到來毫無反應(yīng)。
“姐姐很敏感，上樓的時候希望大家安靜一些。”
吳隊跟林向泰換上軟墊拖鞋，輕手輕腳的跟隨鐘靈上樓。
跟在隊伍末尾，可能是被如今的氣氛感染，做賊似的吳達(dá)躡手躡腳，平時哪會在意的呼吸聲都要小心控制。
走到臥室門口，鐘靈站定。
吳隊與林向泰分列兩邊。
即便是隔著門，都能夠聞到一股古怪的味道，有所不適地林向泰正要捏住鼻子，被吳隊凌厲的眼神制止。
門吱嘎一聲推開，陽光緩慢的水流似的，一點點滲進在初夏可以與冰柜媲美，散發(fā)涼氣的房間。
浮光處，煙幕似的灰塵朝上漂動，被光影籠住的婦人邊界感并不清晰，猶如一道模糊的剪影。給人留下虛弱的第一印象，好像隨時都會散做微塵，被風(fēng)卷走。
她對著窗的方向，一下下，輕輕地，有節(jié)奏地拍打著手里的玩具娃娃……
哪怕有些年代感的娃娃已然脫色，衣裙也不再鮮艷?？伤€是小心翼翼地捧在懷中，對著它輕輕地唱兒歌：“幾歲娃娃穿紅鞋，搖搖擺擺上學(xué)來……”
要是不了解背景，驟然看到眼前一幕，定會嚇得魂不附體。
即便對情況有所掌握，吳達(dá)仍是覺得心驚。
偶然瞥到眼泛淚光的鐘靈，心頭又是一酸。
失去孩子，痛失愛人，飛來橫禍徹底壓垮了一個成年人的意志，將她困在現(xiàn)實與悲苦鑄成的囚牢里，有可能一生都不得解脫。
忍下酸意，鐘靈走進門，蹲到姐姐鐘靈面前，像是一個在母親膝下承歡的孩子，滿眼都是愛意。
“姐姐，姐姐，聽到了嗎？”
婦人好像繡住的機器，緩緩地轉(zhuǎn)頭來，看了她一眼。很快，視線又重新轉(zhuǎn)向窗外，望著一片虛無。
捕捉到鐘靈流露出的失望，吳達(dá)很心疼她。
看來，多年來她一直在試圖喚醒姐姐的神智，多數(shù)時間都以失敗告終。
面帶悲傷地退出去，鐘靈對吳隊露出無奈的笑容，“這下能證實我沒有說謊了吧？”
心情忽然好想凝了霜，吳隊沉重地點點頭，示意看呆了林向泰跟自己下樓去。
終于能夠大聲說話，吳達(dá)暗暗長出一口氣，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進門時正玩得興起的小祖宗明顯安靜許多。
“好了，事情我們了解的差不多，只要血衣的鑒定結(jié)果跟你說的沒有出入，事情就算徹底結(jié)了。等我們消息。”
“好。”
送走吳隊跟林向泰，鐘靈仍若有所思，吳達(dá)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小祖宗忽然像個幽靈一樣，飄過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之前又何必瞞天瞞地？”
想到鐘靈過去用一己之力承擔(dān)一切，所有苦楚都自己咽，吳達(dá)心疼之下忍不住替她說話，“你媽媽這么做，是在為你考慮。”
“為我考慮什么？”鐘秀的表情就好像聽到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她是擔(dān)心你未來在交友方面，會因為有個患精神疾病的大姨而被影響，人生也會因此而變得艱難?！?p> 斜了一眼鐘靈，鐘秀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杞人憂天?！?p> 隨后，倒了杯水，看架勢是要上樓去。
“我來吧?！辈环判牡溺婌`決定跟上去。
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餐廳，吳達(dá)覺得自己要做點什么。
今天要不是鐘靈，自己恐怕真要在審訊室里呆足二十四個小時。雖然事情是因她而起，可要是沒良心的自私鬼，才不會因為他的善意而改變什么。
煮了碗香噴噴的面，還臥了一個荷包蛋，小心翼翼地端上樓去。
鐘靈跟鐘秀都守在鐘蘭身邊。
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外甥女時，婦人的眼底才會有流星一樣的光彩乍現(xiàn)。
她伸出布滿傷痕的手，觸摸小祖宗的臉頰。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鐘秀才會收起渾身的利刺，安靜地看著眼前的大姨。
注意到吳達(dá)端上來的面條，鐘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來喂吧。”
眼前的場景很和諧，吳達(dá)沒有離開的意思，拖了張凳子過來坐。
通過觀察發(fā)現(xiàn)，鐘靈應(yīng)該很會照顧病人，可能由于有這么個姐姐，久而久之就鍛煉出來了。
吳達(dá)也沒多想。
他同情鐘蘭的際遇，想到失去父親的母親，要不是沒有他的話，母親可能會像鐘蘭一樣崩潰。
他們夫妻感情一定很好很好，才會徹底打垮了她的精神。也許早在女兒失蹤開始，大廈的地基就已經(jīng)支離崩潰了……
喂完面條，吳達(dá)主動包攬刷碗工作，還另外給母女一人做了一碗好吃的面條，折騰到現(xiàn)在，她們早餐跟午餐都還沒吃，一定餓壞了。
果然，小祖宗吸面條的動靜不小，吳達(dá)聯(lián)想到拱槽子的小豬羔子，好不容易才忍下笑聲。
吃到一半的鐘靈想到什么，問吳達(dá)：“你昨天其實看到我埋東西了?！?p> 吳達(dá)汗顏，心說她肯定是打聽到自己被抓去審訊的原因了。
避開鐘靈的目光，他很難堪地點點頭承認(rèn)了。
“那你為什么不跟警察說實話。”
吃的正患的小祖宗忽然“噗”一聲笑出來，跟親媽說：“肯定是因為他傻唄?！?p> 吳達(dá)沒跟她一般見識，順口就答：“因為我想保護你。”
就好像突然按下了暫停鍵。
三個人的動作都被定住……
窗外吹進來的風(fēng)過于頑皮，掀起鐘靈的發(fā)簾，吳達(dá)注意到她的臉喝了酒一樣爬滿酡紅。
省悟過來自己的話可能過于曖昧，吳達(dá)也很不自在。
也不知道小祖宗的脾氣怎么又上來了，冷哼一聲，丟掉了手上的筷子轉(zhuǎn)身回房。
餐廳就剩下他們兩個。
挑著碗里的面條，鐘靈紅著臉說：“謝謝你啊?！?p> 原本氣氛愉快，吳隊打過來的電話打破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