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私鑄惡錢
不知睡了多久,木桃卻在爭吵中醒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蓋了一個灰不拉幾的毛氈子。
屋里仍是昏暗著,只有一盞油燈發(fā)出微弱的光,只聽竇三郎站在那里高聲說,“百姓辛苦種了一年的地,交完了租子,賣了剩下的糧食換成錢,可是惡錢泛濫,原來的一文錢已經(jīng)不再值一文錢,到頭來賣糧食的錢連先前賣掉的糧食都換不回來了,你們只想著爭權(quán)奪勢,口中說著大道正義,不過只是想著不能讓對頭賺錢?!?p> “惡錢不止,窮人越來越窮困,奸人越來越多,大家都不思勞作,貪利忘義,國家的根本就會被動搖,到那時何人掌權(quán)又有什么重要。”竇三郎越說越氣憤,手都在半空揮舞起來。
趙玖原本仍坐在一邊的蒲團(tuán)上,這時候卻緩身站起,朗聲說道,“竇三郎既知百姓疾苦,想必以后即便有了點(diǎn)石成金之法,也會用之于民,與民生息。”
“你剛才是在試探我?”竇三郎的怒氣被擋在了半空中,但并沒有消解。
“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有知道了彼此的心意,才能更好地合作。竇三郎不也不相信我嗎?不過現(xiàn)在竇三郎不相信我也沒關(guān)系,以后定會相信我的?!壁w玖仍帶著一副迷之笑容說道。
“誰有點(diǎn)石成金的本事。”木桃揉了揉腦袋直起身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什么時辰了?我們能出去了嗎?”
“天快亮了,不能出去?!彼麄z異口同聲地說。
木桃回過頭去看了看影娘,卻發(fā)現(xiàn)影娘也已經(jīng)醒了,正驚訝地看著大家,“我們在哪?”
“說這里是大云寺的倉庫里面的暗室?!蹦咎一剡^身,“你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喝水?”說著便去試了試影娘的額頭,幸好并沒有發(fā)燒,
“真是抱歉,連累你受了傷。”竇三郎欠身說道,一邊遞過來飲水的杯子和干糧。
“昨晚阿兆說你幫了我們,我們還說要怎么報答你呢,沒想到這么快就有機(jī)會了,可惜也沒有幫上多大的忙?!庇澳镎f,“不過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木桃只好跟她解釋了一番,這兩人在追查惡錢,官府有人參與了私鑄惡錢,結(jié)果賬冊被竇三郎拿了,所以現(xiàn)在那伙人要抓竇三郎,制造了杏花樓的火災(zāi)卻污蔑到他們身上,這位救了她們倆的蒙面客,便是與她姐姐剛剛成婚的趙玖,木桃一邊叨叨著,說到趙玖的時候,實在是說不出的別扭,一邊給她檢查了傷口。
影娘知道木桃在外的身份,立刻就聽懂了,露出了一絲笑容,對趙玖說,“多謝玖郎?!?p> 想到這,木桃又連忙問道,“我不能回家,那,我姐那里怎么說?”
趙玖笑著說,“我昨晚出來的時候,跟你阿姐說,你聽說我有一個師父在這西邊的深山里修行,纏著我?guī)闳タ此?。?p> 木桃自然明白他說的阿姐就是她阿爺,可是新婚夜去看什么師父,再說趙玖一直自稱是個孤兒,這才入贅了木家,哪里又冒出來一個師父,她不可置信地說道,“我阿姐能信?”
“放心啦,我也跟木郎君說過了,他也是知道的。”趙玖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趙玖這樣說,木桃也不好多問了,竇三郎心里大概只覺得木桃是個從家里偷偷出來在賭場廝混的小孩,也笑了笑。
正在這時,暗室的門打開,一行和尚走了下來。
“怎么樣?”趙玖問道。
“外面貼了告示,說昨晚杏花樓走了盜賊,現(xiàn)在外面還在盤查。”一行說道,“畫了竇三郎和您那位隨從的畫像,大概之前就準(zhǔn)備好了,其他人都沒畫,但都寫上了。曾家那里,還沒有消息,我早上看,大門一直緊閉著?!?p> 曹家,昨天晚上阿元便是被那個隨從帶著跟著竇三郎的人逃往那邊的,卻不知道是哪個曹家,揚(yáng)州城里出名的有個做珠寶的曹家,她家的大娘子比木桃大一些,曾經(jīng)見過幾次,是個出名的才女,卻不知道是不是那個曹家。
趙玖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說話,一行又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最近糧食貴,寺里的存糧也不多了,我是借著去城北賑濟(jì)災(zāi)民拿了一點(diǎn),明日我再想想辦法,我現(xiàn)在先去城北了。”
“食物的話,你可以順道去善濟(jì)寺問問住持元慧,他興許會有辦法。”趙玖說道,“另外你讓他想辦法去一趟曾家,他與曾大郎是棋友,不會引起人注意?!?p> 說完一行便又走了,只留下他們?nèi)粤粼诎凳抑?,影娘雖然沒有發(fā)燒,但到底流了許多血,稍微喝了一點(diǎn)小米粥,便又半睡半醒地休息了。竇三郎坐在墊子上擦拭自己的劍,趙玖沒有坐下來,只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步。
“你們打算后面怎么辦?”木桃問道。
“竇三郎如果能出得了揚(yáng)州府,去的了長安城,這事兒就解決了?!壁w玖說道,“眼下就看怎么能出得去了。”
竇三郎認(rèn)識京城的人,而且還能管得了揚(yáng)州的官,木桃睜大了眼睛看著竇三郎。
“也不能說十成的把握吧,但總要去努力一下?!备]三郎說。
木桃這下看了出來,這兩人到底是誰,大概她怎么也猜不到了,她站起來也在屋子里轉(zhuǎn)悠,蹲在地上看堆在四周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卻發(fā)現(xiàn)原來堆的都是卷軸,也難怪,寺廟的倉庫里,自然存的都是佛經(jīng),不過這時候燈光昏暗,也看不清楚上面的字,她還是打開了一卷。
這時候趙玖端著一盞燈遞過來,瞬間亮多了,木桃看清楚上面寫著華嚴(yán)經(jīng)三個字,木桃對佛教素來沒啥興趣,便放了下去。
趙玖卻頗有興趣地?fù)炱饋矸朔?,“這冊還是新譯華嚴(yán)經(jīng),不知為何卻會存在這倉庫之中,無人問津?!?p> “為什么不能在倉庫中?”木桃不解道。
“新譯華嚴(yán)經(jīng)比之舊譯文辭流暢,義理通順,更適合修習(xí),又是前些年新譯,市面流存尚不多,不應(yīng)該放在倉庫里落灰。”趙玖解釋道。
竇三郎也放下劍湊了過來,拿起一卷經(jīng)文打開看了看,輕笑一聲說道,“這經(jīng)文的開經(jīng)謁是武后所作,現(xiàn)在打入倉庫也是正常。”
趙玖先是一愣,隨即也笑道,“是啊,凡仇之所好,皆我之所惡,凡敵之所惡,皆我之所好?!?p> 木桃知道他倆是說這本華嚴(yán)經(jīng)是武則天寫的,現(xiàn)在武則天倒臺了,李氏復(fù)國,自然要把之前武則天所提倡的東西給毀掉,但不知道為啥趙玖這句話,卻聽得格外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