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跟他們橫
出事的時候許恒之不在，等回來就發(fā)現(xiàn)店被封了，人也被抓了，滿城的人都在議論花月圓糕點毒死人這件事。
無論哪個時代，百姓們都是一樣的，只分兩類。一類日子太苦，一類日子太閑，無論哪一類，都需要一些新鮮事來充做生活的調(diào)劑。對于談資，人們總是津津樂道的。更有甚者會站在衛(wèi)道士的角度上，對事件主人公進(jìn)行嚴(yán)厲的批判，從而導(dǎo)致事情愈演愈烈。
流言便這么起來，從花月圓鮮花餅毒死人變成了花月圓其實是一家黑店，專用人血和面，人肉拌餡。
小廝許文聽到這些沒邊的胡編亂造，氣得直想沖上去打人。
許恒之及時拉住了他。
他急道:“公子咱們該怎么辦呀？”
“去縣衙。”
縣衙里，黃虎面前擺著兩個大匣子，俱都開著，一個里頭金珠玉串，一個里頭黃金白銀，耀眼奪目。
黃虎伸手抓了一把珍珠鏈子，笑得嘴都咧到耳后根兒去了。
“顆顆圓潤，成色足，賴三倒是有心了。”
主簿摸了摸袖子里藏著的銀票，諂媚一笑，也是見牙不見眼:“他是個懂事的，別的不求，只求這事速戰(zhàn)速決就好?！?p> 黃虎厚厚的手掌一壓，兩個匣子都蓋上了。他轉(zhuǎn)過身來，摸著一撇胡子，笑得又狡猾又得意:“這個簡單，本官鐵口直斷，向來快?！?p> 許恒之上衙門擊鼓，兩個捕快呼喝著出來:“敲什么敲，衙門的大鼓也是你能隨便敲的？”
許恒之也不廢話，昂首挺胸直視二人:“我有冤！”
“有冤？”其中一個捕快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他一番，眼睛賊賊地伸手，拇指食指搓了搓道，“訴狀拿來?！?p> 許恒之直言:“訴狀還未來得及寫，我稍后補(bǔ)上?！?p> 兩個捕快立刻臉色一變，轟狗一樣趕人:“沒有訴狀，快走吧你！”說著嫌棄地瞪了他一眼，相攜走了，嘴里直說“真沒眼色”。
許恒之來到清水縣三年，卻也是頭一次上衙門，完全不懂什么意思，一頭霧水地站了一會兒，才命許文去準(zhǔn)備訴狀，誰知有了訴狀還是被攔著。
溫潤如玉的公子也立刻有了脾氣:“你們到底想如何？”
其中一個小眼睛的捕快撲撲笑了笑，跟一旁同伴使了個眼色:“看來是個不懂事的。”
他的同伴輕輕點頭，湊近許恒之，勾了勾手指:“這個訴狀?！?p> 他手腕一翻，露出袖中的一錠銀子。
許恒之眼睛向下一瞟，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真是翩翩公子都要被氣出暴脾氣來，沒想到這天高皇帝遠(yuǎn)的縣城是這般污糟，他從小在京師長大，錦衣玉食，何曾知道這些貓膩？
連進(jìn)衙門大門都這般困難，可想而知里頭得亂成什么樣。
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向后一伸手:“許文，銀子！”
給了銀子，他一撩衣擺，大步進(jìn)去。
升堂，兩班衙役分列兩邊，水火棍敲得咚咚響。
許恒之二人直挺挺立在堂中央。
黃虎一見，觸了霉頭，嘿了一聲，驚堂木拍響:“下立何人，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黃虎那等嘴臉真是泥人見了都得有三分氣性，許恒之手中扇子一展，冷道:“許軒許恒之，乃雍和二十八年的舉人，功名在身?！?p> 功名在身，見官不跪。
黃虎那雙小眼睛立刻就撐大了，還是個舉人？跟他一樣，別說見官不用跪了，哪怕真的犯了事對他用刑都是不行的。
他眼一瞇，手指著許文:“那后面那個呢？”
許文替他家主子生氣，昂頭哼道:“你敢讓我跪？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你……”
“許文閉嘴！”許恒之輕喝。
許文癟了嘴，卻還是堅持挺直腰桿不跪。這么多年他可只跪過他們家老爺！
主簿也是第一次在公堂上見到這么橫的人，十分不滿:“管你是天王老子，上了公堂大人就是最大的！你……”
“算了算了！”黃虎歪著身子擺了擺手，他心想著看堂下這人氣度不凡的模樣，說不準(zhǔn)真是哪家望族出來的，得罪了倒不好。反正這也是一樁小事，犯不著。
他站起來，對許恒之道:“本官亦是雍和二十八年的舉人，說來倒有同科之誼。既如此，就不升堂了，隨本官后堂見?！?p> 他率先往后堂去，許恒之緊隨其后。
黃虎屏退了下人，只與許恒之二人對坐，也不廢話，直接道:“許掌柜不必緊張，此不過些須小事。既是同科本官就開門見山，花月圓本官可以解封，你的人本官也可以放，但總要給死者一個交代。那位做鮮花餅的陸姑娘，就說是她下的毒，與花月圓沒有半分干系。當(dāng)然，本官為許掌柜如此考慮，許掌柜總得有所表示?！?p> 有過一次經(jīng)歷，許恒之不用看他的表情動作都知道所謂的表示是指什么。
他面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黃大人這話的意思，人就是吃了我們花月圓的餅死的？你有什么證據(jù)，你查了嗎？”
黃虎笑瞇瞇的臉?biāo)矔r一變，奸詐陰狠:“那本官也沒辦法了，此案證據(jù)確鑿，花月圓解封是不可能的了！”
“黃大人還真是大公無私?。 痹S恒之幾乎是咬牙切齒擠出的這句話。他起身立在黃虎面前，身高的優(yōu)勢造成了絕對的壓迫，“許某今日便是來喊冤的，黃大人當(dāng)真不查？”
黃虎莫名覺得他的眼神有些發(fā)怵，躲閃開，借甩袖來掩飾內(nèi)心的不安:“證據(jù)確鑿，何須再查！”
“好，黃大人記住你這句話！”許恒之在他頭頂一字一句說完，轉(zhuǎn)身走人。
死牢里，陸青言和兩個女死囚關(guān)在一起。那兩個人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三月余，雙眼里全是死灰的冷漠。
陸青言被關(guān)進(jìn)來，她們就像野狼見了獵物一般，眼中燃燒起光亮，帶著侵略性。
昨天的晚飯陸青言沒有吃成，就是被她們打翻在地，用腳碾成了黑泥。還帶著一種變態(tài)的扭曲的得意對她說:“不好意思，手抖了?！?p> 又到了放飯的時間，陸青言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眼睛。
那兩個女人也睜開了眼，挑釁地一瞥。
放飯的獄卒蹲下來，將第一碗發(fā)黃的米飯遞了進(jìn)來。
鎖鏈拖地發(fā)出咔啦聲，那兩個女人走了過去。
陸青言猛然躍起，撲過去搶走了那碗飯，狼吞虎咽起來。
兩個女人像看耍猴一樣發(fā)笑，等著自己的飯。
后兩碗放進(jìn)來，兩個女人正要伸手去拿。陸青言抓起角落里的尿桶，沖過去對著二人兜頭潑下。
騷臭的深黃的尿液從頭發(fā)上滴落，面前的飯也變成了湯泡，散發(fā)著陣陣騷味。
陸青言嘴角一揚(yáng)，端起手中的半碗飯，對著二人晃:“要吃嗎？我這還有?！?p> 兩個女人眸中爆發(fā)出狠厲的精光之時，陸青言單眉一挑，手一翻，半碗飯也進(jìn)了尿桶。
她呵呵笑，陰沉得像鬼:“不好意思，手抖了?！?p> 兩個女人大怒，要上去打她。
陸青言把尿桶一舉，惡狠狠道:“來呀，要死一起死！”
她的眼神實在可怖，黑黢黢的仿佛從那兩只瞳孔里能鉆出毒蛇來。
兩個女人不由一抖，默默地退了開去。
跟瘋子拼命
陸青言拎著尿桶，坐回自己的位置，死死地盯著那兩個人。
反正她死過一回，什么都不怕！在這種地方，比的就是誰更橫。
兩個女人避開了她的目光，閉目養(yǎng)神。
陸青言暫時求得了安穩(wěn)。
天黑后，有兩個獄卒走了過來，那兩個女人靠過去，不知嘀咕了什么。
陸青言覺得，他們的目光瞟向了她這里，心中警鈴大作。
果然，下一刻獄卒便開了牢門，喚狗一樣招呼她:“陸青言過來！”
她不動，兩個獄卒便把她拽了出去。
出門時，其中一個女囚在她耳邊冷笑:“跟我們橫算得了什么，有本事你跟他們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