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這個給你吃?!毖嗄襄袝鹤〉男∧疚莸拇芭_外,賀舒寧隔著半堵墻,在屋子外頭對著燕南逍伸出一只手。
在她的小肉爪子里,躺著的是一個散發(fā)著麥香味兒和肉香味兒的白胖包子,是她才從自己舅母專用的小廚房里順手牽羊來的。
因為戚老爺子偶然提及他舅舅家所在的縣城出現(xiàn)亂兵,燕南逍此時正為自己父母、妹妹以及舅舅一家的人身安全感到憂心。
聽到賀舒寧的聲音,燕南逍忙從軟軟的被褥上頭爬了起來,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窗子旁邊,“你怎么來了?這包子哪來的?”
“舅母給的?!辟R舒寧把包子遞給燕南逍,朝他笑出兩個小梨渦,“吃吧,吃了心情好?!?p> 一直以為自己把情緒掩藏很好的燕南逍被她一句話說的紅了眼眶,他半垂著頭“嗯”了一聲。
賀舒寧唇角一抿,她伸手揉了揉燕南逍烏黑的發(fā),就像每次她娘親、父親、外祖、哥哥們安撫她時所做的那樣。
“這些也給你?!弊砸詾樽隽艘患笕瞬庞匈Y格做的事兒,小丫頭心情極好的又貢獻(xiàn)出了一部分自己的私藏。
直到賀舒寧很有成就感的一蹦一跳回了自己房間,渾身僵硬的燕南逍都還捧著手里的油紙包,一動不動的呆立在原地。
姬永安的小木屋緊挨著燕南逍的,穆卿云的小木屋則緊挨著姬永安的,所以兩人誰也沒有錯過窗外的這番奇景。
姬永安嘴角微抽,穆卿云努力憋笑,只有已經(jīng)回了自己那間小木屋的賀舒寧笑的一臉滿足。
此后的半個月里,賀舒寧幾乎每天都會送點兒吃的給憂心忡忡的燕南逍,當(dāng)然,她也沒有忘記使用在她看來最有殺傷力的摸頭殺去安撫燕南逍。
燕南逍很尷尬——他不是小娃娃,賀舒寧也不是足以當(dāng)他長輩的年紀(jì)和性格,所以每次賀舒寧很認(rèn)真的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安慰他,他都會控制不住的大為尷尬。
沒有被安慰到不說,燕南逍覺得自己的憂慮之情都被這小丫頭給折騰的不是那么連貫了。
他很苦惱,想跟賀舒寧說讓她別把自己當(dāng)成小孩子對待,可話到嘴邊,他卻又非常害怕自己會傷了賀舒寧的一片好心。
就在他百般糾結(jié)、甚是苦惱的時候,他的新朋友姬永安終于大發(fā)慈悲開了金口。
他不知打哪兒偷了一小壇的梨花白,然后大半夜的非要燕南逍陪他一起喝酒,“走了,走了,別老在屋子里悶著,我陪你吹吹風(fēng),喝喝酒。”
如果燕南逍不是正在解毒、需要忌口,姬永安拉他陪著喝酒,他最多也就驚訝一下姬永安小小年紀(jì)居然活得如此隨性。
可現(xiàn)在的真實情況卻是,姬永安打著跟他不醉不歸的名義,硬是把他揪上屋頂,最后卻又一本正經(jīng)的以他需要忌口為由,獨自喝光了帶來的那一小壇酒。
燕南逍:......
姬永安這副我行我素、自說自話的架勢讓燕南逍很想吐槽一通,問問姬永安是不是他們玉虛門徒全都一個德行。
只是還沒等他吐槽姬永安,姬永安就已經(jīng)放下酒壇子,非常突兀的語重心長跟他談起心來,“你別擔(dān)心,你父母和妹妹,還有你舅舅一家,他們肯定不會有事兒的。你看我和你,我們都是大難不死的人。人家不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嘛,我相信咱們都是那有福之人。就算咱們一時無法與親人團(tuán)聚,有朝一日,咱們也一定會全都苦盡甘來、重新見到自己親人的。”
燕南逍心里一暖,他對姬永安的身世略知一二,確切地說,這世上又有幾人不知鼎鼎大名的平西王世子呢?
姬氏一族系出名門,到平西王姬恒這一輩,姬家已經(jīng)為大周守關(guān)近二百年,無數(shù)姬家兒郎血灑疆場、馬革裹尸,所以姬家在大周,尤其是在大周軍中和西北,可謂是威名赫赫、人人傳頌。
而原本作為姬家下一任當(dāng)家人的平西王世子姬永安,他從會走路開始就跟著家將修習(xí)家傳武學(xué),從會握筆開始就跟著家將研讀兵書,從八歲學(xué)有小成開始就由家中那些上過戰(zhàn)場、立過大功的長輩集中傳授經(jīng)驗與竅門兒。
因為自家爹爹這個習(xí)武之人對平西王府的格外關(guān)注,燕南逍耳朵里其實沒少被動接收有關(guān)姬永安的各種消息,所以當(dāng)他跟姬永安互通名姓,他幾乎立刻就猜到了眼前這人的真實身份。
只是當(dāng)初姬永安并沒有跟他提到平西王府,所以燕南逍就以為他是有些難言之隱,畢竟如果無緣無故,身為平西王世子的姬永安也不可能來到玉虛山這樣一個世外桃源。
出于對別人的體貼和善意,燕南逍非常識趣的揣著明白裝了糊涂。
姬永安見他眼神中帶出幾分詫異,略一思忖就猜到了燕南逍必然對他有些了解。
不過正如燕南逍猜測的那樣,在回到自己母親身邊之前,姬永安并不太想大肆宣揚自己平西王世子的身份。
就像他有名,呃,就像他無名也無實的師傅戚遠(yuǎn)冬所說的那樣,在玉虛山這個地方?jīng)]有平西王世子,只有一個來學(xué)本事的普通少年。
他繼續(xù)勸著燕南逍,“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你的親人,我想他們肯定也不會那么簡單就讓自己失去活著的機(jī)會。”
燕南逍回他一個笑,“嗯,你說得對,我爹和我舅舅肯定都不會束手待斃,他們也一定會好好保護(hù)家人?!?p> 姬永安拍拍他的肩,“你能這么想就最好了。如今的這世道,人能活著就已經(jīng)很好了,你再奢求更多,那可就是你貪心不足了?!?p> 燕南逍苦笑。
姬永安說的他又何嘗不知?只是知道和做到,這兩個詞語之間卻是隔著山高水長的遙遠(yuǎn)距離的。
他已經(jīng)在努力控制自己了,可是他卻依然沒能做到半點兒情緒都不外露。
姬永安也知道人的情緒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住的,他略一沉吟,“雖然現(xiàn)在兵荒馬亂的,我們不能到處幫你找人,但如果你想傳遞消息,我們卻未必半點兒都幫不上忙。甚至如果順路,我們也可以去幫你找找你的其他親人,讓他們代為傳遞消息給你爹娘?!?p> 燕南逍眼中閃過驚喜和激動,“那你們能帶我一起下山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