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還是皓月當空,第二日清晨隔窗便聽悶雷滾滾。
晏傲雪被雷聲驚醒,在房梁上坐起來,側耳傾聽,行館外街上似乎有金屬聲和車馬吆喝聲。
阿白也醒過來,揉著眼睛迷蒙地問:“阿姐,怎么了?”
昨夜聊得太晚,又困頓得懶得去找臥房,便在她房中歇下。
“今日可有什么大事?”晏傲雪皺眉,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阿白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哈欠,喃喃道:“今天不是……唔……庸霖問斬的日子么……”
晏傲雪一驚,從梁上飄然而下,快步走到阿白床前,“怎么回事?”
阿白被她急切的口吻一驚,徹底清醒過來,吞了下口水,后悔半夢半醒說走了嘴,看出她對此人仍然上心,試圖提起舊愁以挽回她的心意。
“就是……”阿白撓了撓頭,“一個多月前庸霖不知怎的突然丟了大印,自縛雙手主動到都城領罪,當時人們傳得沸沸揚揚的,說庸霖投敵,最后定了斬刑,四月初三行刑——就是今天。阿姐……你不是討厭他嗎?這種無情無義之人死就死了,你又何必介懷呢?”
“誰說我介懷?我上次見到他沒一刀捅死就算夠念舊情了!”她嘴硬道。
“上次?阿姐你什么時候見過他?啊……難不成神不知鬼不覺偷走大印的人,就是阿姐?”阿白眼中閃過激動。
“……不錯。”她有些難以啟齒。
阿白的激動徹底變成了興奮,“大義滅親!干得漂亮!對付薄情寡義的人就應該這樣,阿姐,你真棒!”
他跳下床摟住她肩膀,“庸霖可是紀國統(tǒng)領邊陲的大將,你想想,他一死,齊國就少了一個勁敵,紀國西面靠近的齊國的邊境就少了一個屏障,到時大軍壓境,想要覆滅紀國豈不易如反掌?”他說著都快要大笑起來,偷眼看到阿姐沉郁的臉,又趕忙回到正題上。
“不過話說回來,庸霖資性英敏,才能克奇,是庸氏一族里唯一有資質接替太傅繼承上卿之位的人。庸霖何況庸霖那種性格,軟硬不吃,早就四面樹敵,為人謹慎,難得出紕漏,如此良機,多少人都眼紅地盯著呢,巴望他死了好接管兵權的大有人在!庸霖一死,再除掉太傅庸和,庸氏這棵三五百年的老樹也就倒了。
知道這么大熱鬧,為什么我今日不去嗎?菜市場恐怕現(xiàn)在早就布下天羅地網,準備網一條大魚……阿姐,你就是想救他,也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沖動,明白嗎?”
“我腦子壞了?我為什么要救他?”她哼氣,難道她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
晏傲雪心中左右搖擺,明知不該心軟,但又做不到無動于衷,還怕被人看穿心思,勉強維持泰然自若。
吃早飯時發(fā)現(xiàn)子奕不在,問了席彭才知道,子奕擬定飲酒禮的名單徹夜未眠,一早就進宮去跟國君商定宴請大臣了。
阿白故意講些最近的趣事逗她開心,她心不在焉,飯也沒吃幾口,吃到一半更是將筷子一放,莫名其妙地說道。
“要下雨了,我去給子奕送傘?!?p> 阿白敏銳地感到阿姐心情復雜,但也只能眼瞅著她走入狂風之中。
天邊雷聲滾滾,烏云密布,狂風大作,瞬間大雨傾盆。
晏傲雪撐著傘站在紀宮宮門外廊下,衣襟被吹得獵獵生風。
她離另一端的子奕與庸老太傅兩丈遠,雨聲嘈雜,她立著耳朵將二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庸老,您乃三朝元老,屹立朝堂幾十年不倒,這守愚藏拙、明哲保身的功夫爐火純青。二十多年您帶領庸氏一族成功躲過一場浩劫,免得像楊氏一樣,落得個被國君奪去上卿之位、抄家滅門的下場。可惜,這次對手卷土重來,您老卻毫無招架之力。您的嫡孫大將庸霖無緣無故失了兵權今日將斬,您卻還是不能醒悟,可惜啊,可惜。需要晚輩給您提個醒嗎?”子奕負手沉靜自若地道。
“什么?今天中午吃棗糕?”庸老點點頭,拖著長腔,雙手搭在圓滾滾的肚子上,那副糊涂模樣,若不是穿著官服,真看不出來是縱橫官場近六七十年的紀國的定海神針。
子奕只是淡然一笑,也不懊惱,接著道:“庸家手握邊境重兵,與楊家二十多年前叱咤一時何其相似?公子敖乃是國君嫡長子,若此時國君立公子敖為世子,那公子敖的夫人,您的嫡孫女庸氏就會是世子妃,您在朝中又根基深厚,您說,紀君心里會怎么想?不打攪您賞雨的興致,我夫人來了,請容晚輩先行告退?!?p> 說罷,他微微欠身,走出門廊,晏傲雪連忙上前為他打傘。子奕接過她手中的傘,看她時眼神明亮,柔情似水??伤W韵胫氖?,心神恍惚。
馬車外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震耳欲聾。
狂風不斷掀起車簾,晏傲雪不著痕跡地看向窗外,此時哪里顧得上子奕高興不高興,一心想著如何騙過子奕的雙眼。
菜市場周邊商鋪擠滿全副武裝的甲士,一直排到房外屋檐下。來時她就看到他們全副武裝,這么大的雨也不撤退,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在大雨滂沱中行刑。
“怎么突然想到過來……?”上了馬車,他問,滿懷期待。
“嗯……雨很大……突然想出來走走……就走到這來了……”她支支吾吾,不擅長撒謊的臉上表情尷尬別扭。
“……你還是別說話的好?!彼哪槼料聛恚]上眼,沉默不語。
子奕何其聰明,尋常人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就能讀出他的想法,何況是知之甚深的她。
本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嗎?
“雨下得太大,我們找家旅舍歇歇腳吧?!彼⒎窃儐柖顷愂龅目谖恰?p> 若方才子奕見到她時還滿懷歡喜,現(xiàn)在還不能看透她的心不在焉,也無需當這前線統(tǒng)帥了。
“……好?!?p> 他順了她的心意,心沉了下來,面上也冷了下來,可她心事重重,沒有察覺。
她要了兩間房,“我昨夜沒休息好,想再補個覺,你……”
“你隨意。我在堂上等雨小一些就走?!?p> 晏傲雪慢慢上摟,回頭看一眼樓下喝茶的子奕,那挺直的背影清冷高貴,心中閃過一絲欺騙他的良心不安。過了今日,過了今日再跟他解釋吧,現(xiàn)在顧不上這么多。
半個時辰過去,雨勢稍小,子奕上樓輕敲晏傲雪的房門。
晏傲雪枕著胳膊側躺在床上,心中盤算不停,根本未睡,聽見敲門也不應聲,聽著門外離開的腳步聲下樓,才起身去換夜行衣。
戴鉉見子奕一人下來,問道:“少主夫人怎么沒下來?”
“不用等她,我們先去辦點事。”
“那這房間先退了吧?”
“不用,放著吧,這間房說不定大有用處?!弊愚日Z帶雙關地說完,邁入雨中,趕車的侍衛(wèi)為他撐起傘,戴鉉趕緊跟上。
晏傲雪翹起窗縫,在樓上看著子奕上了馬車離開,飛身下了樓,一柄單刀,一把強弓,一身黑衣,步入瀟瀟風雨中。
行刑臺下幾十個膽大的人,打著傘站在雨中,踩著泥水踮腳探頭,紛紛來看這位名噪一時、智勇雙全的邊疆大將,庸氏一族最年輕、最優(yōu)秀的子孫,到底落個什么下場。
風吹雨斜,晏傲雪伏在房頂,一動不動,靜待時機。不大不小的細雨打濕了她的衣衫,雨水順著黑發(fā)流到臉上,霧氣迷蒙了她的雙眼,她唇邊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恐怕此時紀國安坐家中的大夫們同底下這群民眾沒什么兩樣,也伸長了脖子等著庸霖問斬的消息傳來,位高權重的幸災樂禍,地位卑微的兔死狐悲,真正憂心他死活的又有幾人?
監(jiān)斬官身旁副將等得著急,開口問道:“時辰快到了,還沒有人來,怕是上頭猜錯了,就庸霖那又臭又硬的脾氣,恐怕早就把人得罪光了,還有誰肯救他!”
陰雨連天,還要出任務,哪個官兵有好脾氣?監(jiān)斬官嗤道:“那可不一定,他脾氣就算再臭再硬,照樣有人爭著搶著將他收歸麾下!這種帶兵打仗百戰(zhàn)百勝的將才,放在誰手里不是神兵利器?”
“聽說公子敖和公子恪人前對他喊打喊殺,背地里都饞得眼發(fā)紅!先盜大印置庸霖于死地,再派人來救,設計這么大一個圈套,再來一招釜底抽薪,真他媽絕!此事若成,這得多大的情面,整個庸家還不都得傾向于他?真不知道誰出的主意,翻云覆雨好本事!”
“這還用猜,不就是那兩位中的其中一個!”監(jiān)斬官一股高人一等的腔調。
“誰???”
有人搶著道:“這你都不知道!現(xiàn)在都城風頭最勁的三人,公子敖的智囊崔璞,公子恪的謀士季白,還有旁邊那位,”他大拇指反手一指高臺旁鋼筋鐵骨打造的牢籠,一名身材魁梧的白衣囚犯,盤腿靜坐,不動如山,“喏,哪方也不摻合,不殺無辜、不訟無罪的大將庸霖?!?p> 監(jiān)斬官搶回話頭,“公子敖娶的是鄭國國君之女,公子恪娶的是把持朝政的弋大夫之女,兩位公子都是紀君夫人庸氏所生,實力旗鼓相當,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這庸霖和庸氏一族真要傾向哪一方,那就勝券在握了!君上怎么可能讓這種事發(fā)生,所以,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若抓不到幫兇反讓人把他給劫走了,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緊張起來,頻頻點頭。
一副將神經兮兮地看看四周,四下悄無聲息,靜得讓人害怕,屋檐下暗影綽綽,想到公子敖或者公子恪的殺手說不定就埋伏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頓覺危機四伏,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頭兒,我們屋頂上沒安排射箭手,萬一讓別人搶占先機怎么辦?”
監(jiān)斬官哼道:“瞧你那點小膽兒!監(jiān)斬臺離這些房子百步之遙,又刮著風下著雨的,就算鹿蛟在此,也射不了這么遠,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有士兵提醒時辰,哐當一聲,囚籠打開,身穿白色囚衣的犯人被押上來。
幾人聊得暢快,天氣陰霾,烏云壓頂,無人發(fā)現(xiàn)監(jiān)斬臺對面的屋脊上何時多了一個黑色身影。
晏傲雪瞇起眼來,看得仔細,這人身姿挺拔,即使走向死亡,衣著依舊齊整。他天庭飽滿,鼻梁挺直,長發(fā)一絲不亂地束于腦后,漏出一張嚴肅俊朗的臉,生怕別人看不出他是誰。她羽眉倒豎,這不明擺著讓庸霖當活靶子嗎,看來庸霖處境確實不妙!
眾人嘖嘖稱贊,龍眉鳳目,玉樹臨風,直面生死,錚錚傲骨不減分毫,果真大將風范!
監(jiān)斬官笑著問道:“庸將軍,就要上路了,可有遺言捎給庸太傅啊?”
生死之間,庸霖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一言不發(fā)。
監(jiān)斬官知他脾氣,也不追問,大喝一聲:“午時三刻,行刑!”
劊子手舉起行刑的大刀,斜地里飛出一箭,貫穿他喉嚨,龐大的身體轟然倒下,大刀跌落,叮咣作響,血濺當場。
眾將士機敏地抽刀拔劍,四周戒備,臺下百姓不明就里,還沒反應過來。晏傲雪穩(wěn)穩(wěn)地彎弓搭箭,這一箭瞄準監(jiān)斬官,飛箭離弦,如一道黑色閃電,一箭穿心。監(jiān)斬官瞪大雙眼,臨死猶不敢置信,竟真有人如此臂力,百步之外命中殺人。
周邊將士慌忙接住監(jiān)斬官倒下去的身體,查看他的呼吸和脈搏,亂作一團。
監(jiān)斬官都被殺了!這戲看得要命??!還不快跑?
民眾這才驚叫著四下逃竄,各色的紙傘扔了一地,跌倒踩踏不斷,尖叫此起彼伏,場面嘈雜混亂。
庸霖早就看清屋頂上藏匿的身形,熟悉又陌生,眼中驚訝,心中遲疑。想必是他看錯了,她不是一心想置他于死地嗎,引來的怎么可能是她?
一瞬間的慌亂足矣。
晏傲雪腳下旋轉發(fā)力,踩碎幾片青瓦,如一只梟燕飛身而下,揮刀斬殺守衛(wèi),幾個輾轉騰挪,眨眼即到庸霖近前。
“快跟我走!”她伸手去拉他手腕,可任她拽了兩下,庸霖紋絲不動。
晏傲雪抽眼去看,他一張臉沉重冷凝,兩條英眉緊擰,滿腹狐疑。
她反手揮刀割斷一排圍攻敵兵的咽喉,拉下面巾,讓他看清她的面容又迅速戴上,嚴聲道:“你不是說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嗎?我現(xiàn)在讓你跟我走,你走是不走?”
庸霖臉上震驚、喜悅與痛苦交織,盯著她奮不顧身的背影,心中幾番掙扎。他若逃走,紀國上下必然上天入地捉拿他,他一人身死不打緊,可庸家怎么辦?她又怎么辦?庸氏一族風雨飄搖,他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讓旁人抓到把柄,也不能再讓晏傲雪陷入困境,他擰著眉企盼她快些離開。
他大聲道:“有埋伏,快走!城門已封,我逃不出去的!”
她又殺退一波新涌上來的士兵,口氣同他一般固執(zhí),“你不走我也不走!生死有命,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偏要帶你離開,看誰能奈我何?”
突地,一桿長戈從晏傲雪背后躥出,刺向她后心,拴著鎖鏈的雙手動若雷霆,以鐵鏈為兵器架起襲來的兵刃,雙手用力,震斷槍桿。這下他倒無需去糾結了——他的身體已替他做出決定。
晏傲雪她揮出一刀,趁人群慌亂閃躲,將刀換到左手,右手猛然握住庸霖腕間鐵鏈,擰眉沉手,用盡渾身之力,猛力一震,鐵鏈應聲而開。她身體騰空飛旋,踹倒一片敵兵,落在他身體右側,伸左手震碎第二塊鐵鏈。
她顧不得血氣翻涌,閃身躲過一柄板斧,擋住又一波攻勢,顫抖的右手幾乎抓不穩(wěn)刀柄。
再次見到晏傲雪使出天生神力,庸霖不由心中激蕩,赤手奪下一柄長劍,護在晏傲雪身前。晏傲雪當即轉身,將背后交給對方,如同年少時每一次對敵較量,熟悉彼此刀劍功夫的長短,也毫無保留地彼此信任,無需言語,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無縫。二人威力大增,攜手殺下監(jiān)斬臺臺。
躲在暗處的大將呂德等的就是這一刻,一揮手,三百多名士兵從暗巷、商鋪一涌而出,烏泱泱一片刀槍矛戟攻上前來。
弋徳提馬上前,金盔銀甲,好不威風,黝黑的臉膛天生一股狠厲之氣,騎在高頭大馬上,大聲宣令:“大將庸霖通敵,君上有令,拿下賊寇,生死不論!”
士兵蜂擁而上,庸霖雙手受制難以發(fā)揮,晏傲雪舞刀勉強兼顧二人,可雙拳難敵四手,節(jié)節(jié)敗退,任他二人如何沖突,都不能突圍,而身后外圍大批軍隊已開始聚攏收網。
庸霖一抬頭,一張巨網兜頭拋下,他眼疾手快,一把將晏傲雪推開,自己則被網住,束手束腳如做困獸之斗,任他一時掙不斷柔韌的天蠶絲制成的大網。晏傲雪撞到牢籠上,十幾根細長的青銅圍欄硌得她骨頭生疼,此刻也顧不得痛,即刻回身來救,卻被四面八方的進攻攔截,急得她額頭直冒冷汗。
弋徳眼見己方占了上風,不由得冷笑一聲,譏諷道:“想你庸霖心高氣傲,竟也有今天!”
他驅馬拎劍直砍庸霖脖頸,很不能一劍削掉他的頭顱。
晏傲雪被困在牢籠前,一時不得脫身,雙目瞪圓,眼睜睜看著艱難庸霖躲閃,弋徳一記暗劍砍在庸霖肩上,鮮血汩汩直流。
忽地,酒肆二樓一扇黑色窗扇被推開,跳出一個身材魁梧的蒙面黑衣大漢,手持破天戰(zhàn)戟躍下樓,截住弋徳的進攻,一人一戟壓制住一片官兵。
晏傲雪雙眼直冒怒火,揚刀隔開敵兵,將刀往地上一插,雙手抓起身后五百多斤的青銅牢籠。一眾敵兵先是吃驚地目瞪口呆,而后嚇得驚呼著四散奔逃。她就地一掃一拋,扔向弋徳。
虞蒼眼睛余光瞥見晏傲雪使出絕招制住主帥,也不戀戰(zhàn),抽身便撤。與此同時,庸霖用劍斬斷天蠶網。三人瞅準空隙齊齊飛身而退,殺出重圍,逃入街巷。
眾兵手忙腳亂地來解救將軍,費力地掀起精心打造的沉重牢籠一角。
弋徳知道已失了先機,眼瞅著那三人跑到巷子里去,在牢籠里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犯人都跑了,還不快給我去追!”
看這些憨兵蛋子遲遲挨挨、傻里傻氣的樣子,更讓弋徳怒火中燒,他雙眼赤紅,從牢籠里伸出長劍,一劍捅死一名士兵,扯著嗓子大叫:“犯人逃了你們都得死!都他媽去給我追——”
士兵一哄而散,牢籠“咣”地一聲又砸地上,濺起一灘爛泥,弋徳在籠中氣得胸膛一鼓一鼓的,拿劍狠狠一拍青銅圍欄,金屬錚鳴震耳欲聾,他大罵道:“連個籠子都搬不起來,這群廢物!廢物!”
晏傲雪三人逃入窄巷,巷子里突然殺出十幾名黑衣人,晏傲雪等人一愣,這些黑衣人卻越過他們,沖向身后追兵,亂劍齊揮,見兵便砍,重傷者不計其數(shù)。
這群黑衣人掩護著他們逃入街巷,四下散開,向八方奔逃。遠遠望去,清一色的黑衣,哪里還分得清哪個是庸霖?這些人從頭至尾帶著黑色面巾,這下如泥牛入海,誰又能分得清誰是誰?
衛(wèi)兵膽戰(zhàn)心驚地稟報進展,弋徳終于從籠中出來,臉色不善,此時聽得咬牙切齒,揮劍拍開擋在身前的一人,發(fā)飆道:“這還用我教!全城搜捕,抓人啊!”
無人注意到監(jiān)斬臺東南角的二樓茶肆中,一襲湖藍錦緞長袍隱在竹簾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從眼見晏傲雪與庸霖后背相倚沖殺突圍起,他虛放在身側的手就不自覺地握成拳。
“青梅竹馬的情義果真深厚,竟叫少夫人不惜舍命相救。此生若得此一人心,今生了無遺憾了!”戴鉉若無其事地說道。
子奕被刺痛了,猛然握緊拳頭,用力到關節(jié)發(fā)白。庸霖這個男人,此刻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