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石膏裹在鄭娟的胳膊上,看起來就像螃蟹的大鉗子,在她那小小個頭的對比下看起來格外滑稽。
對于骨折這樣無奈的事,她原本卻還挺興奮的,畢竟一般人也沒這經(jīng)歷不是。沒事就用還好的右手敲敲殼子,這總讓她有種穿了護甲的錯覺,走在路上甚至還能收獲一些小孩好奇或羨慕的目光。
不過,這種優(yōu)越感在回到家后很快戛然而止。吃飯時,一向配合熟練的左右手,在右手拿筷子的情況下,她左手卻既拿不了饃,也端不了碗了。
人總會明白,所有的存在都有其意義,別說胳膊了,連那看起來很沒用的秀發(fā),只有失去后才知道禿頭的可怕啊。
在連著摔了兩個碗后,鄭娟眼巴巴的看著桌子上豐盛的不像話的菜,魚湯,紅燒肉,餃子……她終于氣惱起了胳膊上的石膏殼子。
“媽,我以后是不是殘疾了?”鄭娟滿眼淚汪汪的問道。
“瞎說啥!你多吃點,胳膊長好了還跟原來一樣?!眲⒂裼⒂们八从械臏厝嵴Z氣說道。
她心里更是心疼的不得了,骨頭都摔斷了,那該多疼啊,這可憐的閨女!
打掃了地上的碎碗,她干脆也不吃了,先照顧閨女吃東西。
不止老娘,連鄭光年跟鄭直也小心照料著那丫頭,一個勁的往她碗里夾菜,儼然成了這桌上的中心人物。
至于鄭誠,這會正一個人捧著碗在院里吃呢。他倒也饞桌上的菜,可一坐那就成了數(shù)落對象,吃啥也沒心情,還不如在這清靜一會呢。
唉,早知道這趟就不回家了。
晚上,一家子早早就準備休息了。鄭誠洗漱完剛準備回去,鄭直卻拍拍他胳膊,指了指院外,示意他過去。
“咋了?”跟著到了院門口,鄭誠問道。
“有個事我想了想,還得問你一聲?!耙欢?,你讓李向東跟我要了兩千塊錢,對吧?”鄭直問道。
夜幕中,他的臉色看不大清,但鄭誠知道估計不會好到哪里去。
鄭誠點點頭,“對!錢拿去做生意了,我想著錢存家里也沒啥用……”
“小二啊!”鄭直幾乎是急切的打斷道:“你想這些干啥?咋總想著掙錢呢?前一段咱家缺錢,那還好說,現(xiàn)在不缺了?。??你現(xiàn)在該想著咋提高學習成績,想著考大學。錢掙再多有啥用?再多錢,能讓你以后去城里找個好工作?”
“哥!你小點聲?!编嵳\有些無奈,看了眼后邊的院子。
這事可不敢讓父母知道,連鄭直都這么擔心了,那兩口子要知道了,估計現(xiàn)在就敢揪著他去找李向東散伙。
在他們看來,什么掙錢,什么發(fā)財,有個啥用啊,能有考大學重要?能有以后順利分配到城里工作重要?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在這年代,這絕對是再正常不過的思維方式了。錢,真的不算什么,如果在一個體面工作跟一大筆錢中選擇,那么十個人里邊估計得有九個選工作,剩下那個不是絕頂聰明就是傻的冒煙。
“你擔心那么多干嘛呢,我又不是小孩了,知道輕重?!编嵳\說道。
解釋是解釋不清的,鄭誠也不認為鄭直能理解他,索性也不多說了。
“小二!你咋這么不聽話???!”鄭直顯然有些氣急了,原地走來走去。
“你要是繼續(xù)折騰,也行!那鎮(zhèn)上那邊的生意我也不干了,就去縣城看著你,不到你高考結束我不回來。”
“你可別!”鄭誠也有些急了。鄭直要是過去,那他就整天在學校算了,保證啥也做不成。
“那你答應我,回去好好學習,啥也別想?!编嵵绷⒖陶f道。
看他語氣堅決,鄭誠重重呼了口氣,實在有些沒轍了。
“那中,我不折騰了,回去就跟李向東說,散伙!這行了吧?”
“光說不行,你把上次那錢拿回來,還有這段賺的,都拿回來我才信你?!编嵵闭f道。
“中,這段總共賺了兩百,下回都拿回來?!?p> “別下回了,直接讓李向東拿回來?!?p> “中,讓他拿回來?!编嵳\有氣無力的道。
心里卻是嘀咕,全拿回來那是不可能的。鄭直恐怕怎么也不會想到,這才一個月,那錢已經(jīng)漲了一倍了。拿回來兩千塊錢倒也沒啥,等李向東他們這次回來,轉眼就能變成八千。而且,他拿太多錢其實也沒什么用,現(xiàn)在的規(guī)模已經(jīng)接近極限,錢就算再多,換成衣服也運不回來啊。
看到鄭誠答應了,鄭直這才松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也別嫌我嘮叨,咱爸媽不知道,我知道了就不能不說說你,別讓家里擔心了。在學校就好好學習,以后爭取找個安穩(wěn)工作,在辦公室不比天天在太陽底下曬著強?”
“我知道。沒說不好好學,前一段月考我還考年級第二哩!”鄭誠嘀咕道。
“啥?咋變第二了?”鄭直驚訝道。他記憶中,以前一直不都是第一嗎?這退步了啊。
“班里新轉來了一個,也沒比我高多少。”鄭誠有些無語的道。
他這老哥,要求還真高,全校第二還挑毛病呢。
……
第二天一大早,鄭誠剛到院子里,驚奇的發(fā)現(xiàn),那只老母雞正領著幾只雞崽巡視院子呢!數(shù)了數(shù),正好五只。
“媽!你來看看,雞崽孵出來了!”鄭誠沖屋里喊道。
“哥,真的?讓我看看?!蔽堇飩鞒隽肃嵕甑穆曇?。
隨即又響起劉玉英的幾句嘮叨,不一會,那丫頭還是抱著打了石膏的胳膊跑出了屋子。
“啊呀!真的啊。它一出生就會跑了???”鄭娟眼睛都要放光了,說著就要過去。
護崽的老母雞戰(zhàn)斗力果然不是蓋的,張著翅膀,向著鄭娟就沖了過去。
鄭娟卻不怕,倒哈哈笑了起來,跟著轉來轉去,無聊卻樂此不疲。
“你這妮子,胳膊不疼了是吧?要是再摔倒,看誰受著。”劉玉英匆匆出了屋子,拉著不情愿的閨女回了屋。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自從聽丈夫說有人骨頭沒接好瘸了后,劉玉英就對閨女的胳膊起了嚴重的擔心,如果可以,她巴不得那丫頭一直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