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一日。
孟然同黃沅山辭去東山驛眾人,前往平州郡。
大雪紛揚。
孟然并無留戀。
昨日,他趁著大雪微停時,去了一趟借住了半年之久的張獵戶家。
屋子的門沒有上鎖,張獵戶也不在家,許是上山打獵去了。
從一月下雪,至現(xiàn)今已三月,連日大雪,食物不多,獵物就更加稀少,以打獵為生的人日子也更加艱難。
孟然熟知張獵戶每隔兩日便要上山打一次獵,這已是常態(tài)。
有時候運氣極好,一只馴鹿外加三兩只野兔。
可是越到后來,往往是空手而歸。
孟然身無長物,只留下一株老參,這是他一年前偶得的。
張獵戶是個普通人,一株老參足以賣得五六十兩白銀,供他安度余年。
打獵這活,太過危險!
只是微微有些失落,并未過多停留。
孟然半年來亦是如此,為了尋找到一絲妖獸的蹤跡,他半年下來幾乎跑遍了大半個東山,就連靴子也換了一雙又一雙。
結(jié)果卻是不盡人意。
其實早在半年前,孟然便聽聞大周有一顆妖丹將會運往北召境內(nèi),那么必定會經(jīng)過東山。
妖獸的內(nèi)丹對其它的妖有很強的吸引力,東山是否有妖,一試便知。
也正是因為如此,孟然才下定決心接下這次東山的任務(wù),只是沒想到那顆妖丹至今才來,也就是黃沅山一行。
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至于黃沅山的那幾個兄弟一聽要分別,幾個大老爺們哭得梨花帶雪。
黃沅山倒還是個爽快人,略微交代了幾句,說走便走。
直到最后老掌柜也沒出來說句話,倒像是見不得傷感。
……
此去是一路北上,若是放在平日,二十日便能到達,可如今最少也得兩月。
大雪堵了出路,只得繞路而行。
“沒想到孟小兄弟對地理也有所涉獵,我往返兩地多年,也從未發(fā)現(xiàn)由此處谷地。估著腳程,不出三日我們就會出東山。”黃沅山笑呵呵道。
孟然依舊是一襲白裘,撐著紙傘往前走著,轉(zhuǎn)頭回道:“我事先也并不知曉此路,只是府里有東山的地圖,而這條道剛好在東山背面,雪會小上一些,路自然就好走許多?!?p> “地圖可是珍貴之物。”
黃沅山不由得羨慕起來,一張地圖對于他們這種趕貨腳夫來說可是相當(dāng)珍貴。
天下廣闊,無人居住之地多半是窮山惡水,險峻重重,其中又有妖獸出沒。
妖,自古就存在山川大澤之中。
地圖則顯得尤為重要,是山野之人保命生存的根本。
便是花上數(shù)兩銀子,瞧夫、獵人們也不得輕易賣掉他們手上的地圖。
“這東山地圖回頭你也可以抄錄一份,也算是給你的酬謝!”孟然當(dāng)然知道黃沅山在想什么,這份地圖也算不上是機密。
巡察府若是想,囊括整個天下的地圖也弄得到。
“那黃某就先行謝過孟然小兄弟了?!秉S沅山欣喜道,他也不會拒絕這等好事。
僅是說話的功夫,見孟然已經(jīng)領(lǐng)先他十一二步了,加快步子急忙跟了上去。
……
不久,黃沅山打量著孟然手中的傘,又問道:“你說你一個俊俏少年還撐什么傘,真要怕雪淋了身子,穿個蓑衣不好了?”
孟然駐足,微微笑道:“借你用會兒。”
黃沅山先是一愣,很快接過傘,那我便來試試這紙傘是否好用?
剛一入手,臉色不由得一變,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傘!
傘很重,憑著經(jīng)驗,這傘恐怕得有二十來斤重,就是精鐵打造也不見得如此。
這一路走來也有四五個時辰,很難想象舉著這樣一把傘,走起路來還能如此悠然,看似輕松的樣子。
黃沅山越發(fā)看不透眼前這個姓孟的少年。
“這傘是有人以五百兩銀子抵押給我的,你若想要,便宜賣給你也未嘗不可!”孟然哼聲道。
“不要,這把小小的傘就值五百兩,你就是把我賣了,我也不要!”黃沅山腦袋搖的和個撥浪鼓似的,滿眼狐疑道。
“起初我也同你一樣,后來打聽才知道這白玉傘是由都城里最好的鐵匠師傅用深山鐵石打造的,整個世間獨此一把,是千金不換之物?!?p> “白玉傘!”
黃沅山幾乎驚道,他終于明白為何這把傘拿在手里這么重。
白玉傘是一把兵器,卻是真正的千金不換。
世間有傳言,鑄造匠人將傘打造好之后,贈給了一位叫胡祥的文人。
胡祥何人,當(dāng)時的北召國師,既是第一文人,也是一位武道宗師,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擔(dān)當(dāng)?shù)钠稹皣繜o雙”這個名號。
胡祥壽終正寢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三四十年又進了北召國庫,歸皇室所有,之后就不得而知了。
黃沅山擠了一個白眼,深山鐵石說的輕松,那可是整個天下間公認的最堅韌的鑄兵原料之一。
黃沅山心里苦笑,好歹我也是個三流武者,合著我才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我現(xiàn)在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以五百兩銀子將這寶貝弄到手的?”黃沅山感覺自己白活了三十年。
“昔年,永小王爺與我有個賭約,后來他輸了五百兩,可他身上沒有銀子,就只好把這傘抵押給我了?!?p> “……”
忽然,孟然眉頭微皺,低聲道:“我們遇到狼群了,先躲起來。”
黃沅山面色凝重起來,微微點頭,此前他也留意到了一些異樣,恐怕真的有狼。
便跳入旁邊的灌木叢。
東山有“狼窩”之稱,在來往兩國的商隊口中已不是密談。
這里的一個狼群通常都有二三十只成年狼,在寒冷的日子里可能多達六七十只,它們聰明敏捷,分工合作。
它們是東山人的噩夢。
前方,一只成年狼正在雪地里嗅食,漫長的雪天讓它找不到食物,它已經(jīng)十分饑餓。
當(dāng)然這只狼不過只是一個探子,在它的身后還有著一整個狼群在等待著食物的到來。
孟然小心翼翼地的撲在雪地上,借著身上的白裘與雪地融為一體。
這條路是能出東山?jīng)]錯,但是狼也多,也正是他需要的。
憑借巡察府獨有的改換氣息之法,只要他不想,狼群無論如何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他。
事實上,武者并不懼這些野物,甚至赤手空拳也能將比灰狼更加兇猛的虎豹殺死。
但在面對狼群的時候,保持警惕是必要的。
何況,在殺死群狼之后,下一個群狼又會在何時到來。
當(dāng)然,這些都并不是孟然所擔(dān)憂的。
在這一方天地中,孟然察覺到一絲詭異的妖氣,身上的巡察府木牌也散發(fā)出淡黃色微光。
“果然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