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上午九點。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正是適合出去游玩的好天氣。只可惜今天是工作日，雖然大街上人來人往，但大多人卻是行色匆匆，神情默然。
齊師正在一家頗有格調(diào)的咖啡廳內(nèi)，靠著窗坐著，手里握著一杯大份的美式，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透過窗外看著行走的人群。
和他坐在一起的，還有黎治和錢睿。
錢睿也是一副很舒服的樣子靠在軟皮的座椅背上，眼神有些愜意地看著窗外。他的面前放的并不是咖啡，而僅僅是一杯白開水。
黎治坐在錢睿旁邊，低著頭，也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和齊師手中的大份美式不同，黎治的面前放著一個精致的白色小瓷杯，里面裝著一小杯黑色濃郁的液體，上面浮著一層細(xì)細(xì)的咖啡泡沫。
即使是坐在黎治的對面，齊師也能聞到那個小瓷杯中液體所散發(fā)出的濃郁的咖啡香氣和微微的酸味。他的鼻子抽了一下，將目光從窗外挪回到那個小瓷杯上，神情有些復(fù)雜。
這是一杯雙份的意式濃縮，是咖啡店中所有咖啡飲品的最核心成分。齊師手中的這杯美式看上去雖然多，但其實也就是用黎治的濃縮咖啡兌上水而已。
實際上，意式濃縮這個咖啡名稱，壓根兒不在店里的菜單上面。要不是黎治主動要點這個，齊師都不知道還有這種玩意兒。
十多分鐘前，他們?nèi)嗽诘罔F站見了面。陽光明媚的上午，正該鉚足了勁，放下工作的負(fù)擔(dān)，好好放肆玩一把才能對得起這難得的休息日?？善柚螀s是頂著老大的黑眼圈，神情恍惚，腳步虛浮，似乎昨晚根本沒睡好的樣子。
齊師擔(dān)心黎治的身體狀態(tài)，不得以之下，只得建議先來咖啡廳坐一會，喝喝咖啡。反正今天有一整天的時間，到不在意這一時半會。
錢睿倒是也無所謂。他和父母住在一起，父母管他管得習(xí)慣了，在家里也總是讓他看書學(xué)習(xí)，還總說什么工作了也不能不學(xué)習(xí)之類的話。錢睿在家里實在是難熬得很。對他來說，只要能出來透透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黎治也不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
齊師用手機(jī)在地圖上找了一家名氣挺大的連鎖咖啡廳，一邊導(dǎo)航，一邊走在最前面。
其實齊師幾乎沒怎么去過咖啡廳。在他印象里，那種地方都是小情侶約會去的所謂“有情調(diào)”的地方。同樣，咖啡在他印象中，也只是一種價格高昂但味道一言難盡的飲料。他甚至不知道咖啡有哪些種類，因此這次他點的是極為大眾的最普通的美式。
錢睿就更不了解咖啡了。他甚至沒點咖啡，只要了一杯白開水。
而當(dāng)黎治看也不看菜單，就用有氣無力的聲音點出了在齊師二人看來無異于隱藏菜品的意式濃縮時，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暗自贊嘆了一聲，“專業(yè)！”
不過齊師心中還是有些好奇。據(jù)他所知，黎治并沒有女朋友，因此也談不上來這種地方約會。但看他點單是的樣子，顯然對咖啡極為了解，似乎已經(jīng)是此中老手?？磥磉@小子最近沒少喝咖啡，說不定就是喝的太多，導(dǎo)致晚上都睡不著覺，難怪早上一副困歪歪的模樣。
齊師這么想著，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溫?zé)岬目酀后w滑入他的喉嚨。他苦笑一聲，心道這玩意實在不怎么好喝。然后把咖啡放在桌上，又轉(zhuǎn)頭看著窗外。
窗外天光大好，只可惜沒有人愿意為此而停下匆忙的腳步。
齊師長嘆了一口氣，說：“平時上班的時候總是忙忙碌碌，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實在是錯過了太多的美好?！?p> 錢睿一聽，卻是嘿嘿一笑，說：“那又有什么辦法呢。咱們上班族，難道還能不上班？”
他們兩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不過齊師倒是發(fā)現(xiàn)黎治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興趣缺缺的模樣，獨自一人，低著頭，發(fā)著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齊師覺得把黎治一個人晾在那里也不太好，于是有些關(guān)心地問他：“黎治，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黎治頭也不抬，只是又把頭埋地更深了一些。
這下，就算是有些神經(jīng)大條的錢睿也感覺黎治今天似乎有些反常了。他看著齊師，也不出聲，只是用嘴型再和齊師交流。
齊師看著他的嘴有些夸張的張張合合，認(rèn)出他想說的是“他怎么了”。
齊師只能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兩人擠眉弄眼，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黎治卻開口說話了。只不過此刻的他發(fā)出的聲音沙啞之極，飄忽不定，透露著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他說：“齊老師，我不想去海邊了?！?p> 海邊？齊師愣了有5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意思。
之前一起吃飯的時候，黎治提起過自己想去海邊玩，自己還給他推薦了大三時候去的海灘。不過，當(dāng)時他還是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卻又變成了眼下的模樣？
齊師清咳了一聲，用干巴巴的聲音問道：“發(fā)生什么了嗎？”
黎治緩緩抬起一直低沉的頭。當(dāng)齊師和他四目相對時，卻不禁神情大變。
此刻的黎治，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而無神，瞳孔渾濁，眼白充滿血絲。最為詭異的是，齊師雖然感覺黎治正在看著自己，但卻發(fā)現(xiàn)，黎治的瞳孔竟然渙散著無法在自己身上聚焦。
齊師被這樣的黎治盯著，嚇了一跳。感覺整個后背都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冷汗浸透他貼身的衣服，感到一陣冰涼黏膩。
黎治機(jī)械地抬起手，拿起桌上的那杯濃縮咖啡，默默地將里面剩余的深色液體全部倒入口中。又過了一會，他臉上才慢慢浮現(xiàn)出一絲血色。
齊師心中一動，發(fā)現(xiàn)這杯咖啡對他來說，就好像救命靈藥一般。
黎治緩緩開口，幽幽地說：“我夢到自己在一條河中被溺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