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西海大公主瓏羨,有一位長兄扶麟和胞妹池晰。池晰雖和她是同胎同母,性格卻大相徑庭,瓏羨總是吵吵鬧鬧不安分,有一次跟父皇鬧脾氣,在夜里偷偷砍斷了他殿里的所有珊瑚做成了發(fā)簪,她躲在池晰房中,妹妹乖乖的給她打掩護(hù)。
父皇拿著長鞭搜宮一天無果后,只有對著她母后一頓撒氣,說她教女無方,母后被罵的狗血淋頭,瓏羨躲在池晰的床下的箱子里氣不打一處來。喂喂,明明是你教女你也有一份,怎么平白無故罵母后?
她狼狽的從床下爬出來,小手一插“你不可以說我母后,要罰就罰我!”一臉正義的指出了父皇的錯誤,結(jié)局當(dāng)然是是小小的受了一下家法,那之后,父皇就偷偷對母后說,此女義舉,有巾幗風(fēng)范,志氣不輸扶麟!于是他們也不再拘著瓏羨,任由她在后院“為非作歹”,跟侍衛(wèi)們斗武拼點(diǎn),抓魚摸蝦,像個男孩一樣活的無憂無慮。
瓏羨隨心所欲的日子停留在了那年。還記得是在父親壽辰那天,瓏羨一時興起想親自下廚給父皇做長壽面,按著池晰給的單子一步步操作,卻差點(diǎn)燒著了廚房,她一臉黑灰哭喪著跑去宴會廳,沒想里面已經(jīng)坐滿了賓客,瓏羨羞愧的想鉆下地里去。
母后的婢女把她帶到側(cè)廳里替她擦臉梳妝,瓏羨卻心不在焉的隔著屏風(fēng)看著那個身著玄色長袍的男子,他正舉著酒杯大方的和父皇敬酒,談笑風(fēng)聲。
池晰穿著一件桃紅色紗紋群,長發(fā)半挽,插一只粉金鳳凰珍珠步搖,在一旁默默地添酒寒暄,優(yōu)雅大方,瓏羨沮喪的低頭看看自己,盤的高高的頭發(fā),一身素色簡便的常服,想起剛剛還一臉灰的沖進(jìn)大堂,抬頭便撞到的那玄衣男子一雙清澈的笑眼,她簡直委屈的要流淚,一跺腳,捂著嘴巴從后院逃了出去。
回自己寢殿很冒險,父皇隨時會來抓人,瓏羨的臉面已經(jīng)丟盡了,哪里敢再回到宴席上。便走到千鯉池邊,扯下一根紫藤枝在手中繞啊繞,思緒卻飛到了天邊。
低頭看看自己這雙手,由于常年不保養(yǎng)已經(jīng)又黑又糙,頭發(fā)也是油油的膩在一起,因為玩耍方便常年都穿著這種輕便的短衫,衣服上還有今早在廚房蹭上的油印,悲哉悲哉!
在懊悔中靈機(jī)一動!或許..或許!那公子認(rèn)為我是個小宮女呢,反正他也不認(rèn)識我,沒錯,就是這樣,她心中暗自謀劃著,準(zhǔn)備今晚就讓母后給我裁幾件新裙子,再去池晰房里看看她平時都是如何梳妝打扮的,父皇哪里有許多進(jìn)貢的奇珍異寶,平時都是賞給池晰,我也要找父皇要一回!
這樣想著,心里便雀躍起來,手中玩弄的藤條越纏越緊也未曾發(fā)覺,她還在思索著水藍(lán)色和淡紫色那種更襯我的膚色,藤條上的小刺便扎在了她的手背上,“哎呀”瓏羨吃痛的叫起來,想要解開藤條卻越纏越緊,劃出了一條條血跡。她疼的眼淚都要落下來,背后聽見腳步聲,瓏羨心里只呼太好了,有人可以幫我解開!紅著眼睛掛著鼻涕猛然回頭,那玄衣男子頓在原地,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瞬間又恢復(fù)了正常。
那明顯就是幸災(zāi)樂禍!瓏羨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現(xiàn)在的儀態(tài)一定太糟糕了,她使勁吸著鼻涕,賭氣準(zhǔn)備離開,他突然開口道:“傷口不處理是要留疤的,這么一雙好看的手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p> 他走到瓏羨面前,露出粲然的笑臉,小心的替她解開藤條,再用隨身的手帕替我把碎屑和刺渣擦干凈。瓏羨只紅著臉,半天憋出一句“謝謝”。他又問瓏羨:“方才見你從廚房跑進(jìn)來,發(fā)生什么事了?”她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抬頭眨著眼睛望著他:“是是..我..我是廚房新來的小婢女,今日不太熟練犯下了錯,公子見笑了?!?p> 他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瓏羨怕身份暴露,趕緊借著處理傷口的由頭開溜。后頭的他還在朝我喊:“下次要小心點(diǎn)啊,小丫頭!”瓏羨小跑著回到自己的寢殿,摸著自己胸口碰碰直跳,背靠著門深呼吸,久久不能平復(fù)。
這是她第一次有這種奇妙的感覺。到底是什么呢?那晚她在床榻上輾轉(zhuǎn)難眠,小時候隨池晰看話本子上有才子佳人琴瑟和鳴,也有癡男怨女幾世糾葛,我匆匆看幾章便仰頭大睡,從此對這類隱晦婉轉(zhuǎn)的情情愛愛嗤之以鼻。
若明知兩人相遇相知是無盡的痛苦,何必還要經(jīng)過愛情這一遭呢?生活的趣味無處不在,何必陷入這場勝負(fù)未知的巨型旋渦呢?瓏羨暗暗告訴自己。但那人的笑容在她心中埋下一顆小小的種子,第二日醒來之后,自己的心卻越發(fā)堅定,昨晚糾結(jié)的風(fēng)花雪月全部被拋在腦后,或許就是宴會上的那匆匆一眼,徹底改變了她人生的軌跡。
從此瓏羨不再整日跟著侍衛(wèi)們打斗,早起便跑到池晰的房間,眼巴巴的看她如何梳妝,池晰一邊幫瓏羨梳頭一邊和她打趣:“姐姐開竅開的這樣晚,莫不是有了心上人?”瓏羨心中一跳,連忙反駁過去:“去去去,瞎說什么,我可要等我的寶貝妹妹出嫁后,我再嫁人,以后可再不許說這種胡話,別讓父皇他們聽見。”耳朵悄然一抹紅暈,她心中有小河流過。
只見池晰微笑著將一支紫玉釵插在瓏羨挽好的發(fā)髻上:“姐姐打扮起來真是大美人呢,不知是以后是哪家公子有福分娶到姐姐!”
瓏羨笑著和池晰打鬧,兩人討論了一下發(fā)髻的樣式,池晰又教她走路的儀態(tài),我走的僵硬又晃晃悠悠,幾個小婢女都捧著帕子捂嘴笑,倆人又鬧騰了一陣。每晚睡前,瓏羨都會想一想他的模樣,他會是哪家的呢?看模樣與我年紀(jì)相仿,萬一已有婚配...我不敢再想,只用枕頭把耳朵捂起來,這樣甜蜜而又糾結(jié)的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直到有天父皇覲見天帝歸來,神情嚴(yán)肅,悶悶無語直接拉母后到寢殿,商討到午后才出來。瓏羨與池晰在花園秋千上發(fā)呆,加上父皇今天的反常表現(xiàn),以致于她們都心事沉沉的,她們一直在等父皇的召見,可沒想到在傍晚十分,父皇和母后親自來到了她們寢殿。
父皇坐在她們身側(cè),關(guān)切的眼神看得瓏羨心里直發(fā)虛。他小呡一口茶,嚴(yán)肅的說道:“天帝要給他義子指婚?!?p> 此話一出,瓏羨先是沒聽懂其中的關(guān)聯(lián),池晰聰慧,一瞬間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指甲都快陷入瓏羨的肉里。適婚年紀(jì)的神族兒女中,論身份地位,她與池晰皆是不二人選。
瓏羨猛然站起,一瞬間大腦空白,想起她日思夜想的玄衣少年,瞬間慌了神。母親含著淚從后面走來抱住了我們:“天帝之命,我們不敢也不能違背,小瓏兒,小池兒,你們兩個里面,一定要嫁走一個,至于是誰,母后不能決定,父皇也不能決定,只有揣測那容錦公子的喜好,一切,都由不得我們?!?p> 那天,瓏羨第一次看到母后流淚,她的心思也隨著那父皇一聲聲嘆息中飄遠(yuǎn)。皆無定數(shù),皆無定數(shù)。父皇走后,瓏羨搖搖晃晃的走到床邊躺下,心緒不寧。她從未想過遠(yuǎn)嫁,即便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徹底跟玄衣少年告別的準(zhǔn)備,也萬萬沒有準(zhǔn)備好遠(yuǎn)嫁。為了西海一族榮耀,瓏羨在夜里哭濕了枕巾,也好,心中至少有個掛念的人,在他鄉(xiāng)也便不覺得苦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