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p> 林先生說《詩經(jīng)》據(jù)傳是采詩之官去民間采集的歌謠,由太師譜曲,樂官唱給天家聽。唱與天家的那曲譜她們是無緣去聽了。林先生愛好聲樂,索性自己譜了曲,閑暇時唱給她們聽。也教點她們樂理,叫她們自己隨意挑首詩,自己嘗試著譜曲歌唱。
文澤支著頭盯著旁邊人,雖然她是不通樂理,可旁邊姑娘嗓子好聽,聽著悅耳。整個屋子都是抑揚頓挫的小聲歌唱聲。她碰了碰旁邊姑娘,“你唱的可真好聽!”
姑娘紅了臉,文澤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
林先生每隔一月就給她們調(diào)換位置,是以兩個人還沒來及的熟稔起來。
“那我譜好曲教你唱?”
“我聽姑娘唱就好,我五音不全?!?p> “唱歌是有技巧的,我教你。”
文澤不好意思再做拒絕,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其實五音不全也是隨口扯得慌,她雖打小不喜歡祖母,可打小也是祖母唱著歌哄她睡覺的,無人處她也能哼上幾句。
下了學(xué),一個姑娘走到文澤身邊,沒說話,桌上留了個紙條。
文澤看著姑娘背影,同桌好奇的問,“她了給你什么?”
“沒?!蔽臐蓪⒓垪l撕碎丟進了墻邊的紙簍,自來熟的去搭上姑娘的臂,“我們一同去用膳吧?!?p> “好?!?p> 其實不過是周刃冬找來的信使。是學(xué)堂上頂不愛說話的姑娘,每次話不多說,丟下紙條就走。剛開始文澤還好脾氣的展開來看,后面不做理會,姑娘前腳走,她后腳去丟。姑娘看到也不說話,也不知是否告訴她背后那人。
倒是從嘉許那得了些周刃冬的小道消息,她不甚關(guān)心,嘉許也就不說了。
用完晚膳,一群小丫頭湊到一塊講鬼故事。
文澤藏在陰影里陰森森地說著話,“話接上回,那王生打野地里回來后,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自己...”
姑娘們聚精會神的聽著,不知道何時桌邊的燭火滅了。
“都說人死如燈滅,那王生...”
正說到精彩處,姑娘們眼前一暗,一群人鬼哭狼嚎起來。文澤是個不怕鬼的,剛才察覺到一陣掌風(fēng)帶滅了燭火,現(xiàn)在細(xì)細(xì)察覺身邊有個高大的身影,她下手穩(wěn)準(zhǔn)狠直奪對方命門,對方只躲閃。姑娘有大喊著跑出屋子的,有嚇得停在原地的,也有些冷靜撫慰大家的,場面有些混亂,對方不覺間靠近了文澤,輕聲道,跟我走。
她聽出了聲音來。剛才看身手,對方是遠(yuǎn)在她之上的,再回想之前兩人打個平手來,就知他有所隱藏。若是他不唐突,還能做個普通朋友,這人以誠相待都做不到,不可為同道人。
“不去!”文澤惡狠狠地回。
對方不管文澤拒絕,拉著她的衣袖往外面帶。嘉許注意到了這邊,拉著她的另一只衣袖,文澤不想她擔(dān)心,爭出來手拍拍她的手背,道了聲“無妨”就跟人走了。
跟著少年到了僻靜處。
“有什么話,說?!?p> “今日是我生辰?!?p> “與我何干?!?p> “也是我母親的忌日?!?p> 文澤沉默了片刻,“那找我何事?!?p> “想母親了,你與我說說話?!?p> 見人沒答話,當(dāng)是默許了。
周刃冬又將人帶上屋頂,兩人隔不遠(yuǎn)坐著。
“京都的月色總讓人想起故鄉(xiāng)。”
“你故鄉(xiāng)在何處?”
“關(guān)外?!?p> “那很遠(yuǎn)?!?p> “對,很遠(yuǎn)?!?p> 兩個人又沉默起來,文澤不愿意找話聊,想著她一時心軟讓她處于尷尬的境地。不過是他突然軟了的語氣,讓她想起家里的大公子了。她沉默著想著心事,想著究竟是生離痛苦還是死別更痛苦。
“我家兄長與父母生離?!?p> 周刃冬看了看突然開口的文澤,想他也知道些將軍府里的密幸。因?qū)④姼槿⒍嗄隉o子,只得一女,后老夫人逼兒納妾,又得一女,感念家中后繼無人,從宗族多子的遠(yuǎn)親處過繼了個兒子,這說的應(yīng)就是她的兄長,文立。
“你不必歉疚?!?p> “我何時說自己歉疚了!”文澤嘴上不服軟,其實心中一直不愿文立一人獨扛她將軍府的重任,她來這學(xué)堂不過是想識得些人物,能幫文立處幫扶一把。
“在我面前不必偽裝。”
“偽裝?”文澤冷笑了一聲,“不知是誰在偽裝?!?p> “我周刃冬,生于關(guān)外,長于關(guān)外,母舞姬,父安遠(yuǎn)侯,一年前來京都?!?p> 他似乎想證明自己無所隱瞞。
文澤沒說話,兩人又坐了會兒,文澤起身告別。
“我送你回去?!?p> “怎敢勞煩小侯爺?!蔽臐勺灶欁缘淖吡恕?p> “那王生打野地里回來后,總覺得身后有人跟著自己...”一陣寒風(fēng)過,文澤打了個冷戰(zhàn),想起自己瞎編的鬼故事來,眼尖的看見了路邊的影子,她七拐八拐試圖甩開身后的影子,不過似乎失敗了。
到了有燈光處,驀然回頭,瞧見了那影子真面目來。憋了一股火,“你跟著我干嘛!”她是不會承認(rèn)自己慫了。
“夜深了,不安全。”
“你跟在后面才是最不安全的吧!”
“對,我不是正人君子?!比送蝗豢苛诉^來,將文澤困與墻壁和他之間。
文澤提腿,抬膝對準(zhǔn)男子要害處就是一下。男子登時冒了冷汗,文澤冷眼看著蹲在地上的某人,“敢惹我,小爺下次廢了你!”
“這是哪位小爺?”林先生突然從門后出現(xiàn),文澤嚇得一哆嗦,趕忙行禮,“先生怎么還沒歇下?”
“自然是守在此處等小爺你?!?p> “哪敢勞先生大駕!”
林先生看了眼蹲在地上冒冷汗的周刃冬,“去齊先生那領(lǐng)罰?!睂⑽臐衫诉M來,關(guān)了門。
門后燈火通明,站了一溜人。之前這亂成一團驚動了先生,小丫頭們都領(lǐng)了罰,在這罰站?!斑@陣仗,還以為是來迎接我的呢!”文澤還在耍嘴皮子。
“夜深私自出書院,罰站兩個時辰!”
“難兄難弟們你們好!”文澤笑著招呼。
“你們可以回去了?!?p> “嗯?”文澤傻眼了。
素來親近的姑娘們過來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搖頭嘆氣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