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不見男孩說話,顏卿不免擔憂:“你當真會告訴我們這里的事?”
男孩端著兩碗白水放到桌上,聲音平淡:“兩位姐姐喝水,我慢慢說與你們聽?!?p> 他縱身在顏卿旁邊的空位坐下,緩緩開口:“父親早逝,母親改嫁,我和姐姐從小在這平沙村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清貧,卻也樂道,直到有一日村里來了一撥人,各個手持利刃,兇神惡煞。他們挨家挨戶搜刮糧食、財物,看到年輕女子也不放過,我們這的好多姑娘都被他們抓去了,姐姐也在其中?!闭f到此,男孩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顏卿和蘇沐婉相望無言,心中了然,怪不得那些村民看到她們都避之不及,生怕惹上禍端,受到牽連。
兩人喝了幾口水,緩解心中不平,繼續(xù)聽他說道:“自那之后,那些人每隔上一陣子就來村里洗劫一番,鬧得整個村莊人心惶惶,有的村民不堪忍受,連夜逃走,但都被抓了回來,吃了不少苦頭,有的還被活活打死,時間長了,也就沒人再敢向外跑?!?p> 顏卿一陣寒顫,如此草菅人命,兇殘橫暴,怎能坐視不理,再看蘇沐婉早已忿然作色:“青霄白日,天子腳下,竟敢私闖民舍,明火持杖地橫行作惡,王法何在?”
顏卿疾首蹙額,嚴肅問道:“為何不報官?”
“怎么沒報?”男孩冷哼一聲:“官兵起初來過一次,卻壓制不住這些暴徒,還弄得狼狽而逃,后來索性也不敢吭聲了。
“簡直荒謬,不過是些草莽盜匪也能讓官府懼怕,若是無力管制,何不上報朝堂?這地方官員是想敷衍塞責嗎?”蘇沐婉義正詞嚴,不由得怒火中燒。
顏卿苦嘆一聲,不是官府無能,而是早已官盜勾結(jié),沆瀣一氣,共同欺壓良民,這地方官吏想必是也收了不少好處,只有稟告爹來徹查此事,可憐了那些被抓的少女,不知現(xiàn)下身在何處?
事不宜遲,她轉(zhuǎn)而又看向男孩:“你若相信我們,便隨我們一道回去,把這里的遭遇再如實陳述一番,自會有人為你們做主?!?p> 可男孩輕輕搖頭,走向門邊:“不了,我們走出不去的?!?p> “你說什么?”顏卿忽的感到不安,欲站起身卻被蘇沐婉一把拽住了裙擺,“頭好暈?!碧K沐婉驚呼一聲趴在了桌上,顏卿心知不妙,趕緊想去扶她,一陣暈眩感襲來,雙手勉強撐住桌面,憤惑地看向男孩:“為什么……”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也重重倒了下去。
失去知覺前好像聽到男孩清冷的聲音:“對不起,為救姐姐我只有這么做?!?p> “哈哈哈,小子,做得不錯?!蔽萃鈧鱽硪魂嚧挚竦男β暎瑤讉€彪形大漢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其中一人來回打量著顏卿:“看不出你這小子還挺有兩下子,真能弄到這么漂亮的妞,這回該做筆大生意了?!?p> 男孩狠狠瞪他一眼,不予理會?!按蟾?,時候不早了,弟兄們還等著呢?!绷硪蝗松锨按叽?。為首大漢嗯了一聲,指著身邊的人道:“你們快去把人綁好,馬上帶走?!?p> 男孩一聽,立刻擋在兩人身前:“你們答應放了我姐姐的?!?p> 那大漢略一皺眉:“還有這事?我竟給忘了,你們知道誰是他姐姐?”
“不知。”
“什么?不知?不知怎么放人?”幾人故意裝癡賣傻,哄堂作笑。
“壞人,你們這群壞人!”男孩聲音顫抖,發(fā)指眥裂,狠狠上前咬住那人的手臂。
“啊——”大漢一聲痛呼,奮力將男孩甩開,“把這小兔崽子也給我綁了,一并帶走?!?p> 幾名大漢將三人捆上馬車,快速離去,卻無人發(fā)現(xiàn)在路邊的雜草叢中似有什么東西點點閃著熒光。
過了許久,顏卿才悠悠轉(zhuǎn)醒,眼下身在一處狹小偏陋的黑屋中,她下意識地去推蘇沐婉,竟發(fā)現(xiàn)身邊還有個人。
“姐姐,你醒了?”是那個小男孩。
顏卿定睛看去:“你怎么在這?”男孩愧疚地垂下頭,不敢看她:“是那些壞人把我們抓來這里?!?p> 顏卿倒不驚訝,看看現(xiàn)在的處境,大概也猜出了一二:“你也是受了他們威脅才弄暈我們的?”男孩黯然地點點頭:“其實從你們一進村,就被他們盯上了,他們給了我一些迷藥讓我想辦法給你們服下,還答應事后放了我姐姐,我便信以為真了,除此之外,我對你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男孩悔恨交加:“都是我的錯,救不出姐姐還拖累了你們?!?p> “江湖盜莽怎有誠信可言?,你年紀尚淺,心思單純,加之救姐心切,才會著了他們的道,不因一事,不長一智?!鳖伹湔Z重心常。
男孩聽聞,重重點了點頭。
此時,蘇沐婉也漸漸醒來,她一眼看見小男孩,憤憤問道:“是你在我們的水里下了藥?”
“算了,姐姐,他也是被逼無奈?!鳖伹鋵⑹虑榈脑嬖V了她,蘇沐婉長長一聲吁嘆看向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都叫我年生?!彼е碜域榭s在墻角,木然地看著地面。
“別擔心,年生,只要我們能出去,一定有法子救你姐姐?!鳖伹涿念^,讓他寬心。
“不錯,眼下我們得趕快逃離這里?!碧K沐婉認真環(huán)視起四周,昏黑的屋子里只從門縫中微弱地擠進幾絲光亮,嘆道:“我和娘說好晚些回去,這會兒怕是無人來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