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jié)
夜，再次靜寂起來，楚溪踩在枯葉上的腳步聲“咯咯”地作響。不知從何時起，他感受到了時而有一股風(fēng)在自己身邊吹撫，一下下地撫動著自己鬢邊的發(fā)絲。
他冷笑了一下，繼續(xù)前行，但不到百米，一句如黃鸝初啼般的少女聲音響落在寂靜的樹林中，“小哥哥，你要往哪里走?。俊鼻宕鄤尤?。
楚溪全然不作應(yīng)答，又過半會，楚溪的頭頂上空發(fā)出了一句厲問:“小哥哥，你回答我！”聲音似有怒嗔，楚溪再一次不作答。
忽然，樹上“簌簌”地飛來幾片黃葉，“釘釘”聲響，插落在楚溪的腳跟前。
楚溪不得不停了下來，只聽得半空中笑意趣然，“呵呵，讓你不回答我！”
楚溪無奈地搖搖頭，暗運心法，聽風(fēng)觀雨齊開，朝著那發(fā)出聲音的樹上飛去。他聽風(fēng)心法一聚，耳聽八面之音，眼觀周邊之秋毫，忽地周身劍氣肅然，所到之處，不管是妖魔鬼怪，還是人，皆要受劍氣所迫，現(xiàn)出身形。
但那樹抖然一動，魅影閃離，楚溪早已看見，豈能容這魅影逃離？他右手劍指一捻，甩手一揮，一記流星火打出，正中那魅影。
魅影“啊”地一聲，撲通落地，現(xiàn)出身形。楚溪仔細一瞧，原來是一貌美少女！
那少女怒瞪著楚溪，罵道:“臭清風(fēng)閣的，居然敢用流星火打我！”
楚溪嘴角一彎，笑道:“得罪姑娘之處，在下賠禮道歉，莫怪?！?p> 少女“哼”地一聲叉腰道:“你說不怪就不怪么？我告訴你，你今夜惹了本小姐，你走不了了！”
楚溪陪笑道:“方才只是一記小小的流星火，對姑娘并無傷害的，只不過是想要姑娘莫再戲耍在下?！?p> 少女聽了，氣道:“只一記流星火么？你說得倒少，方才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
楚溪細想了她說的方才，心道:“想必是救了那個魔族姑娘吧，我不回她便是了?！庇谑茄b作一副回想的樣子。
少女見他不答話，氣鼓鼓地道:“怎么？裝啞巴想懶賬么？方才你救的那小魔女，是本小姐要殺的魔！你怎會不知道？”
楚溪故意問道:“姑娘為何要殺她？”少女嗔怒道:“她是魔，你說我為何要殺她？”
楚溪道:“那姑娘可再去尋她，楚溪身有要事，先行一步。”說完疾步向前快奔，心道:“遇上蠻不講理的女子，能跑則跑?！?p> 少女拔腿便追，邊追邊氣道:“好你個小白臉！竟然敢忽悠本小姐，追著了看我不打死你！”
兩人一前一后奔行了一夜。此時，天色漸明，但卻并無彩霞，而遠方輪廓漸清，只見一座高大莊嚴的宮殿巍然地聳立在高山之腰，俯瞰全城。
楚溪停了下來，站在一處高丘之上，望見遠處天空中稀稀疏疏地下著雪。雪像一層層薄紗般滑落，掩遮著那宮殿，讓人瞧著，那宮殿倒仿若是藏在薄紗后的莊嚴女子，帶著優(yōu)雅美麗，卻又神秘莫測。
在此時，楚溪身后響起了那美貌少女的聲音，道：“小哥哥，你再跑呀！”
楚溪回過身來，笑道:“想不到刺客門還有輕功這么好的女弟子?！?p> 少女得意道:“那是自然！且不管本小姐輕功好不好，你既然壞了本小姐的事，那這筆賬自然就要往你頭上算。”
楚溪故意問道:“刺客門的女弟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纏人了？”
少女聞言，勃然變色，叉腰指著楚溪道:“你……！”卻不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便道:“總之，你跑不掉就是了！”
楚溪莞爾一笑，道:“前方就是月雪城了，我不跑，你愛跟著就跟著便是了?！闭f完就走。
少女“哼”了一聲，眼珠子一溜轉(zhuǎn)，一道白綾揮手而出，快速地瞧準楚溪的右手纏去，待纏住楚溪的右手后，少女奪步向前，扣住楚溪的左手，白綾再在他左手上一纏，緊緊地綁住了楚溪的雙手。少女這功夫之快，也不過是數(shù)秒之間。楚溪也并未掙扎。
少女瞧著他得意一笑，道:“這樣你就跑不了?！?p> 楚溪不免無奈，道:“昨夜我救了那小魔女，現(xiàn)在你綁我雙手，我就當(dāng)這樣給你賠罪了！”
少女似有不喜，道:“那可不行，你這罪可太輕了?！?p> 楚溪也不回話了，行步向前，少女只好走快數(shù)步，在前牽著他。
“昨夜聽你說你叫‘楚溪’對不對？”少女走著走著便情不自禁地問出口。
“嗯?！背獞?yīng)答了一聲。
“你是清風(fēng)閣的弟子，為什么要救那小魔女？”少女回身瞪眼看著他發(fā)問。
“……”楚溪驀然停步，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也停了下來，望著他，見他好一會兒不回話，便不再勉強，另問道:“還有你為什么要去月雪城？”
“就是想來就來了?！背?。
少女一翻眼珠，也知道問不出個原因來，便牽著他再走，口中卻依然問道:“清風(fēng)閣的弟子大多數(shù)是以青白服飾為主，你這為什么要穿一身的黑色衣袍啊？”
“……”楚溪又氣又苦，直想掙脫逃離了開去。
但少女好像并不想停嘴，她更像個話癆似的，發(fā)起一連串的日常問話，聽得楚溪頭都大了，停下來哀求道:“姑娘，請你別問了！”
少女轉(zhuǎn)身瞪眼道:“什么姑娘，姑娘的，我可是有名有姓的，我叫惜音！你可以叫我阿惜，也可以叫我阿音，或者惜音都行！”
楚溪沒有答話。
在此時，惜音看見他慘白的臉上掛上一絲血紅，忽然心生害怕，生怕自己氣死了他，于是轉(zhuǎn)身再牽著他往前走。
兩人這一前一后，在雪中留下了一串串的腳印，而雪疏疏地落下，又散落在了兩人身后留下的腳印里。
不知在什么時候起，楚溪漸漸地開始咳嗽，很快地，咳得越來越多，越來越急。一瞬間，他身子忽然發(fā)軟，倒落在雪地上。
惜音只聽見身后忽然傳來倒地的聲響，白綾為之一緊，她趕緊轉(zhuǎn)身，看見楚溪倒在地上，眉目緊閉，嚇了一大跳，急忙跑過去蹲下喊道:“楚溪，你怎么了？”邊喊邊連忙解開綁在他手上的綾帶。
惜音再一細看，見他臉色變得更加慘白，無半點血絲，嚇得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只覺額頭冰冷如雪，心下里慌張更甚！就在這時，她聽見楚溪嘴上念道:“藥，我懷里有藥……”聲若細絲。
她快速地往他身上找藥，玉手觸摸到他冰冷的身體，直顫至自己的內(nèi)心。她搜出藥來，問道:“服幾粒？”楚溪道:“一粒。”
惜音喂他服下一粒，但覺楚溪全身冰冷，便扶他坐起，右手運氣，直抵楚溪的胸前。
楚溪只覺一股熱氣從胸前傳入，蔓延全身，十分暖和舒服。又過半會，藥力開始起效，在惜音輸入的真氣下迅速傳散。楚溪臉上的慘白漸褪，慢慢變得紅暈起來。
惜音見他已無大礙，便收手回來。楚溪自行催動自身心法，將自身經(jīng)脈都通行一遍后，方才慢慢站起，道:“謝謝你！”
惜音見他已無大礙，方才舒顏，道:“你沒事就好，我還生怕是我害了你呢?！?p> 楚溪嘴角含笑，道:“老毛病了，不怪你。”
惜音好奇地問道:“你這是什么?。窟@般嚴重！”
楚溪笑道:“氣寒之癥，每換一次季節(jié)便會偶爾發(fā)作一次?！毕б袈犕辏胫虢?，道:“哦，那你還能走吧？”
楚溪點點頭，笑道:“你少些問話，我或許還能?！毕б粜纳⒕?，一吐舌頭，道:“我這就是好久沒人跟我說話了，才會忽然這么多話的嘛?！彪S后道:“剛害苦了你，我向你賠不是，我扶著你走?！?p> 說完，扶著楚溪就走。楚溪便由她扶著，他邊走邊思道:“奇怪，來北朔之前已經(jīng)發(fā)作一次了，如今季節(jié)并沒有更替，怎么就又發(fā)作了呢？”
雪越下越細，兩人寂然地進了月雪城。
雪飄如常，散落在月雪城的宮殿中，極其美麗。
宮殿的閣樓上，一位中年魔人身穿著黑衣，敞露著胸口，看著這滿天的飛雪，視線從遠處回收，對身后的錦苓笑道:“他終于來了！”
錦苓聽出了他從未有過的高興，便問道:“侯主，請問他是誰？”
中年魔人道:“他是本侯多年來一直要等的那個人?！?p> 錦苓知道中年魔人在打自己的啞謎，當(dāng)下“哦”了一句，也沒有再多問下去。她站在那里，陪著他將這一夜的落雪看盡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