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秦家大郎秦羨于午時問斬?!?p> “什么罪名?”
“通敵叛國,貪污受賄!”
陽光從陰沉沉的天幕中灑落下來,雪跌落在刑場之上,秦家大郎秦羨身著白色囚衣跪在雪地里,背脊挺得直直的,猶如一棵松,寧折不彎。
監(jiān)斬官舒秉承捏著手中的令牌,目光落在秦羨身上,將軍少年成名,忠君忠國,鎮(zhèn)守尚都,可惜……
舒秉承抬頭看了看時辰,他在等午時三刻。
刑場周圍鬧哄哄的人群,秦羨聽見那些百姓在罵他,罵他貪污,罵他通敵,罵他叛國。
他閉上眼,如同困獸一般的嘶吼。
“秦家沒有通敵叛國!沒有貪污受賄!秦家是冤枉的?!?p> “貪官會說自己貪污嘛,你貪污的可是將士們的撫恤金!”
“秦將軍不是這樣子的人,你們忘了嗎?每年冬日將軍府都施粥救人?!?p> “什么施粥救人,不過是污銀里的一點點指甲縫罷了!”
“秦家二郎落水不知所蹤,肯定也是報應!”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怎么就記不得將軍的好?我們在西巷被凍的沒了半條命,是將軍府請大夫給我們看病買藥!”
“就是,若不是將軍,我們這些人都死了,秦將軍不會通敵叛國!”
“求陛下明察!”
“求陛下明察!”
“求陛下明察!”
舒秉承掃視了刑場一圈,將軍府的聲望真好。
就是證據(jù)都擺出來了,還有煽風點火的人,這些百姓還是對他們?nèi)绱顺绨?,如此下去怕是只知將軍府,不知帝王宮!
“安靜!”舒秉承的副手喊道,百姓們看向高臺之上的監(jiān)斬官,舒秉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秦家通敵叛國,貪污受賄已經(jīng)查實。希望百姓不要被奸人誤導?!?p> 秦羨注視著舒秉承,仰頭大笑,“好一個奸人,舒國公!舒秉承,你欺我秦家無人,我秦家冤枉!”
“舒秉承,你敢用你舒家發(fā)誓嗎?若你今日陷害秦家來日舒家再無人才可出,子嗣夭折!你敢嗎?”
午時三刻。
“神域將軍府秦羨通敵叛國,貪污腐敗,敗壞朝綱,處以腰斬之刑!”
火簽令擲在地上翻滾了兩轉,落在秦羨面前,身后的亡命牌被抽走……
秦羨恍惚中看見自家小妹秦尋瑤穿著去年冬日他特意為她獵來的白狐做成的襖裙,少女略施粉黛,巧笑倩兮,娉婷裊娜的站在不遠處,他的手被繩索束縛,喃喃喊道,“阿瑤……”
雪和血混在一起,一片片嫣紅之色渲染了整個刑場,舒秉承看著血濺到靴面上,不悅的皺眉,低頭罵了聲,“晦氣……”
接連幾日的雪停了,卻又突然來了這傾盆大雨,街上的人都慌慌張張的找地方避雨,不少人站在檐下等雨停,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趁著這大雨閑聊。
“諸君可聽聞,珩玦長公主要前往她的封地汀州了?”一青衫男子興致勃勃的對身邊的人說著。
“說是去封地,其實還是被厭棄了。”白衣男子補充道。
“想這珩玦長公主先帝時可是極盡恩寵,雖是義女,可是這恩寵比親生女兒過猶不及。如今……”
“再受恩寵也抵不消那通敵叛國的家族的罪,留她一命已是陛下仁慈了?!?p> “當今皇后娘娘可是珩玦長公主的表姐,史家也被連累得滅族了,誰讓這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呢!”
“可惜了,咱們的景行公子有這一門姻緣,再無實施抱負的機會。”
眾人唏噓不已,一代天之驕女落得這等下場,就這么被放逐封地。
旁邊的小販聽著不由插了一句嘴,“這珩玦長公主是神域將軍府的秦尋瑤?”
“咱們徽寧還有幾個神域將軍府?還有幾個秦尋瑤?”青衣男子鄙視道,這些市井小販居然如此孤陋寡聞。
小販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半月前尚都的刑場可是血流成河,雪地里紅了一片,他到現(xiàn)在都還記憶猶新。
被殺的是神域將軍府和相府的人,從老到少,無一幸免。
這位珩玦長公主也是命好,是先帝義女。家族通敵叛國也沒有牽連到她,如今不過是被貶封地,有條命在也是造化了。
那群讀書人轉了話題又開始討論其他的事了,什么書院夫子今日功課布置得多了,劉公子去骨魅樓被趕了出來……
一條道泥濘不堪,馬車顛簸,珩玦長公主秦尋瑤穿著白色素衣,鬢角一朵白花,眉頭微微蹙著,鳳眸微閉,手上轉著菩提佛珠,口中念著一遍又一遍不肯停歇的往生經(jīng)。
馬車顛簸,點絳鉆出簾子低聲呵斥,“怎么回事,道路泥濘,你不知道行穩(wěn)一些嗎?顛著殿下了如何是好?”
“諾,點絳姑娘恕罪。”車夫阿福恭恭敬敬的回答。
“殿下,你用些點心吧。昨個夜里到現(xiàn)在,你都未進食。你再不用些點心,餓壞了身體可如何是好?”
酔裊捧著點心,自從殿下那日見過陛下回府后,就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般。
“不吃?!鼻貙が帗u了搖頭,“沒有胃口?!?p> “殿下,我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你就算是為了二少爺也得保重身體啊,難道大少爺沒了,殿下你也要弄壞了身體才好嗎?”
點絳心中不是滋味,神域將軍府已經(jīng)沒了大少爺秦羨,二少爺秦漾也不知所蹤,如今只有是長公主的秦尋瑤。若是秦尋瑤也垮了,那神域將軍府就真的沒了。
“是陛下殺了將軍府所有人,他不信我,不信兄長……”
秦尋瑤悲涼的說出這個事實,哪怕她在宮門前跪著,磕頭上奏請求陛下徹查。可是陛下只是說,證據(jù)確鑿,難道還要他再來查一次?
“殿下……”
酔裊不知如何寬慰秦尋瑤,此時若是殿下的未婚夫景行公子岑洵之在就好了。
“阿瑤!”
馬車外侍衛(wèi)敲了敲車窗低聲稟告,“殿下,岑公子求見。”
秦尋瑤一把掀開簾子,跳下馬車。旁邊的侍從著急忙慌為秦尋瑤撐傘。點絳酔裊心中大喜,真的瞌睡來了送枕頭。
雨中岑洵之騎著馬,白色錦袍外套著蓑衣,戴著斗笠。整個人風塵仆仆,唇角干裂,蒼白起皮,手握著韁繩,一雙眼睛看著她,喊著,“阿瑤?!?p> 秦尋瑤看著岑洵之眼前泛起水霧氤氳著眸子,看不清他的樣子,朱唇輕顫,不知如何開口,岑洵之翻身下馬,向她奔過來,擁她入懷。
“阿瑤,對不起,我來遲了?!?p> 岑洵之將秦尋瑤抱得緊緊的,他在外得到消息時,將軍府已經(jīng)不在了。秦尋瑤那般傷心的日子,他卻不在身旁,“阿瑤,對不起?!?p> 淚順著臉頰留下,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
“將軍府沒了,大哥死了,二哥不見了,現(xiàn)在秦家只剩下我了?!鼻貙が幮跣踹哆哆@些日子,“洵之哥哥,我好害怕。”
“不怕,我在,我會保護阿瑤。”岑洵之輕輕拍著秦尋瑤的背,給她安慰?!按巳ネ≈?,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明白,今日一別,你我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p> 秦尋瑤抬眸看著岑洵之,伸手想去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忽而想到了陛下對她的冷淡,朝臣所說的余孽,他們都說她是罪臣,那么她只會連累岑洵之。
到了半途收回了手,推開他的懷抱,“岑公子,你我雖有婚約,可男女有別,日后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今日送別之情,尋瑤記下了?!?p> “阿瑤……”岑洵之看著她上了馬車,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片刻后,點絳掀開簾子下馬車,遞給他一個香囊。
“岑公子,殿下命奴婢轉告你,‘一別兩寬,各自安好’?!?p> 點絳見他拿了香囊,轉身上了馬車,車隊繼續(xù)前進,岑洵之停在原地,看著車隊在雨中緩緩前進,秦尋瑤的車鸞越行越遠逐漸成了雨中一個黑色的小點。
“少爺,我們回去吧?!?p> 竹柏順著岑洵之的目光道,將軍府通敵叛國已成定局。如今同珩玦長公主關系密切之人都被多方忌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回去吧。”岑洵之收回目光,翻身上馬,“駕!”
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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