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而論道,你要與我辯論?”姜同心中懷疑,畢竟這不是自己的長處。
“不錯,論拳腳功力,小僧的確輸給了師兄,但是你說佛本是道,小僧遠遠不能同意,一定要與你辯上一辯。”
和尚一屁股坐下,臉色嚴肅的很,仿佛此刻身披正義戰(zhàn)袍,慨然赴戰(zhàn)似的。
姜同卻十分了解此人內心,暗道:“哼,陰險小人!
若是想辯論,早不來晚不來,非要等我舉辦圣誕大會的日子挑釁求辯論。
要是我真的在眾目睽睽之前輸了,以后在這個地方哪里還有臉再立足,真是夠毒的。
可是我要不答應,在別人看來就是在回避挑戰(zhàn),和輸了沒啥區(qū)別?!?p> “好!”姜同沉喝一聲,“你要辯,那就辯?!?p> 他抱拳行禮,問道:“貧道姜同,青山鎮(zhèn)靈寶道門第二代觀主?!?p> 和尚心知這是辯論開始互報來歷,也說到:“小僧無色,枯葉寺……第三十八代弟子?!?p> 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交手了,姜同這才知道他的名字,心道:“果真是枯葉寺的禿驢,我不但要打服你,還要辯服你,看你以后還怎么有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今天就給我當踏腳石吧?!?p> 他又問道:“既然要辯論,是不是該有彩頭?。俊?p> 無色和尚眉頭皺起,心中尋思,還沒等他想好,姜同緊接著說道:“若是你敗了,就給我滾出青山鎮(zhèn),并且立誓永遠不得在回來。”
無色和尚沉默半晌,說道:“若是師兄敗了,就要削發(fā)為僧,與我共修禪宗?!?p> 姜同點頭,“沒問題,我說過佛本是道,只要能擺脫世俗偏見,在哪里修行不過是末節(jié),能達到超然于物外的境界,無論是修佛還是修道,那都不過一種方式罷了。”
無色悶哼一聲,一著不慎,沒想到就被道士搶得了先機。
他搖頭說道:“非也,師兄所講只不過是從心之說,就好似一個人說,青山鎮(zhèn)有兩條路,而他走的是第一座路,回到家了后別人問起,他卻說去的第二條路。
熟不知在這兩條路上看到的風景和遇到的人都是不同的?!?p> “此言差矣?!苯^搖的如同撥浪鼓,“道家門人成金仙,佛門弟子成佛陀,不管修佛還是修道,最后人生都是要斷貪嗔癡,除愛渴,斷欲根,了生死,超脫輪回,其終極目的都是達到自身的圓滿,成為有限世界中的無限存在。
就好比你口中的兩條路,最終的目的地都是會回到家中,固然路上的風景和人不會相同,但是別人最終看見的,都是那人推門進家,而不會在意是從哪條路上回來的。”
無色額頭汗珠逐漸滲出來,仔細回想的這姜同說的每一個字,意圖尋找出他的破綻。
“有了?!彼鋈幌氲?,“根據(jù)師兄所講,小僧可否認為在師兄的認知中,佛道疏途同歸?!?p> “當然?!苯钍苜N吧大神的毒害,說道:“因為人在這個世界上,所遭遇的東西大致是相同的,無非都是欲望,都是輪回,都是修行。
又因為環(huán)境、文化的不一樣,所以最后產(chǎn)生的東西不一樣,但就像同一物品,只是名號有所差別,但實質不變。
我向往真仙,你口中佛陀,都是達到與自然法則融為一體的境界,智慧變通而沒有固定的方式,對宇宙萬物的起源和終結已經(jīng)徹底參透。
與天下的一切生靈,世間萬象融洽無間,自然相處,把天道拓展入自己的性情,內心光明如日月,卻如神明般在冥冥之中化育眾生。”
“說得好。”眾人聽得云里霧里,誰也不明白姜同說的是什么,但總覺得很厲害的樣子,紛紛鼓掌為他的道理喝彩。
姜同咽了一口吐沫,很是對這些及其給面子的觀眾滿意,“低調,低調。”
無色笑道:“既然是殊途同歸,師兄又稱佛本是道,那么小僧是不是也可以說是道本是佛呢?”
“對,佛可是道,那么道憑什么就不是佛呢。”洪文安眼見無色占據(jù)優(yōu)勢,大吼道。
眾人聽得這話一時也想不出辯駁的理由。
“是啊,有點道理?!?p> “喂,有沒有搞錯啊,你支持誰的?!?p> “支持的當然是小姜道長,但這話細細想來也沒什么錯啊?!?p> 莫說別人,連姜同聽得這話也不禁感嘆,“死禿驢,真有你的。”
回頭看了一眼薛輝,沒想到此人也是一臉迷茫,只好想他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沒辦法。
“師兄,你若再不能解釋,小僧可就贏了?”無色活動了下僵硬的身體,笑嘻嘻的問道。
姜同此時也是一籌莫展,就在快要放棄之際,忽然看到了一個坐在父親肩頭觀看的孩子。
“有了!”姜同一拍腦門,指著那對父子辯道:“我的佛本是道,意為佛包含于道,就像是小孩是男人的兒子,或者說男人是小孩的爸爸。
而你說道本是佛,豈反過來不是說小孩是男人爸爸,男人是小孩的兒子嘛?”
他越說越來勁,眼見和尚雙眼通紅,又補充道:“汝言大謬,大謬矣?!?p> “胡說八道?!睙o色喉頭涌動,分明是一口血被擠了出來又被咽了下去,他怒道:“你說道佛為父子,那你怎么能證明?”
“既為父子,即有先后?!苯湫σ宦?,問道:“你可知佛教打機鋒?”
無色道:“當然,我佛宗禪機豈能不知?!?p> 姜同有道:“你說打機鋒,我卻說論吊詭。”
高手與他人對機或傳學時,常常以寓意深刻、無跡可尋,甚至沒有邏輯的言語來表現(xiàn)自己的境界。
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種臨時天成的境界,道家稱之為吊詭,佛就稱之為機鋒。
“我莊周祖師曾說過,萬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幕遇之也?!?p> 其意為,我現(xiàn)在所說的話你們是聽不懂的,萬世千秋之后,早晚會遇到大圣人,才能理解我的話。
“而你佛教祖師釋迦摩尼曾說,彼非眾生,非不眾生?!?p> 意為,不是眾生,只有佛。只有佛的境界才能理解我的法。
“兩位大圣者對佛道的理解歸于一處,可是我莊周祖師教化天下時,中州大地佛宗還未成立,所以既然時間有先后,那么在前的肯定為尊?!?p> “招啊?!毖x猛地一拍手,笑道:“就好比我和歪臉兒是一樣血脈,但從小失散了誰都不知道,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那也只能我是長輩,他是晚輩了?!?p> “我呸,笑臉貓,會說人話不?!焙槲陌猜牭妹靼?,他這是在說自己是他的兒子。
無色臉色痛苦,后背僧袍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
倏地,一口老血到底沒忍住,終于噴了出來,仰天便到了下去。
心中魔障已成,日后若是勘不破,修行路上只怕苦難重重。
“跟我吵架,找死啊,真當我這么多年百家講壇和網(wǎng)上白看的?!苯鹕?,揉了揉發(fā)麻的屁股。
“喂,歪臉兒,你的有緣人暈過去了,還不帶他走?”
“真是廢物?!焙槲陌惨慌掳烧凵群菟ぴ诘厣?,本想自己走,但猶豫良久,最后還是背起無色在眾人的嘲笑中消失。
“哈哈哈,精彩。”薛輝暑期大拇指贊嘆道:“軍師果真文武雙全,佩服佩服。
咱老薛生平?jīng)]服過幾個人,從今以后,軍師算一個?!?p> “薛堂主謬贊了。”姜同看著周圍人群還未散去,暗道:“好好的盛會被那兩人攪和了,也不知道任務能不能完成?!?p> 他想了想,問道:“既然這些東西都是送給我的,那就有貧道可自行處置?”
薛輝點頭說道:“這是自然,全憑軍師發(fā)落。”
“好?!苯鋈晦D身對眾人說道:“大家遠道而來,為我靈寶道門捧場,這些果盒酒禮人人有份,就當我對大家的答謝?!?p> “真的假的,小姜道長真是一副好心腸。”
“那還有假,小姜道長打小就長得俊,沒想到心底更美?!?p> “是啊。”
眾人無不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