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追了幾步,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平日里活奔亂跳的燕師兄此時孤獨(dú)的站在凄冷的月光下,緩緩抬起頭,肩膀微微顫抖,他不知如何安慰他,兩只手在衣服上來回搓,終于鼓起勇氣上前一步,聲音比蚊子還?。?p> “燕師兄,你別難過,鹿離哥說得不對,你爹娘都是很了不起……”
“阿嚏……不好意思,阿笙你說什么?”他打完噴嚏回過頭,一臉茫然的望著阿笙。
“你沒哭啊?”
“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哭?”
“不是……我以為剛才鹿離哥說得話讓你難過了,所以哭了……”
聽完他的解釋他開懷一笑,反問他:“你師兄是那種不經(jīng)說的人嗎?”
“我想也是,不過你沒事就好?!?p> “沒事沒事,回頭揍他一頓就兩清了。”他微笑著拍拍阿笙的肩,他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長老說不能打架,你別又犯戒了,上次的一百遍戒律還一個字都沒寫呢?!?p> “這種破事就別放在心上了?!彼剡^頭數(shù)落了一句,正好看到聞人夜從后面走過來,一看臉色就知道她現(xiàn)在火氣很大不好惹,于是拍拍阿笙的后背,對著他耳語,“師姐來了,快去打招呼?!?p> 他心里一喜,乖乖轉(zhuǎn)身迎向飛快走來的聞人夜,畢恭畢敬的問她:“師姐你來啦,現(xiàn)在還早,我們?nèi)ピ噭Τ貑???p> “要去自己去,走開。”
這一看就是吃了二十公斤火藥,阿笙被她說的特別無辜,燕子初也是瞪大了眼,想到生氣沒想到這么氣,剛要提醒阿笙小心火燭這孩子就朝著人家的背影追了上去,他拉都拉不回。
“師姐,剛才信游師兄罵你了嗎?你放心,只要我去跟他求情他就不會告訴蘇長老的?!?p> “誰要你來管我的事?我會不會被他罵、還有我跟誰金童玉女這些事與你有關(guān)系嗎?”她雙目冷冽,咄咄逼人的望著一臉無辜的阿笙,心里明明不是這么想的,說出來的話卻又如此傷人,把阿笙嚇得一愣一愣,話都不會說了。
“不是……這個……我不是故意的……我要說什么來著……”他茫然的回過頭想找燕子初求救,燕子初懶懶散散的靠在樹上打哈欠:“別看我,你的女人你自己搞定?!?p> “我怎么……師姐,我剛才說了什么讓你生氣了?反正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我生不生氣對你來說有那么重要嗎?”
“重要??!當(dāng)然重要!”
“那你為什么要在背后說我喜歡鹿離?我跟他到底什么關(guān)系你不也是聽別人說的嗎?既然沒有證據(jù)為什么要道聽途說?”
“這是玲瓏親口告訴我的,說你每天晚上看著他送你的信物入睡,我就……師姐是我不對,我不該把你的事告訴別人,我以后再也不說了。”
“你……”她氣得想錘樹,燕子初忍不住在邊上提醒:“師姐生氣的原因不是你把這事告訴了別人,哎,真是個笨小孩……”
“那是為什么呀?是玲瓏騙了我嗎?還是別的什么?”
“我根本就沒有收他的信物,你聽明白了嗎?”
“所以是玲瓏騙我?”
說到此時她覺得口干舌燥,咽了下口水,看著阿笙無奈又無助的眼睛說:“她沒騙你,龍丹做的靈物是你給我的?!?p>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猛敲了一下,燕子初在邊上狡黠一笑,別過臉去不看他們,他自己在愣了片刻之后回過神來,臉上浮起一絲憨憨的笑。
“那就是說,師姐你還挺喜歡我……”
“誰喜歡你?我只是覺得你像我以前養(yǎng)過的狗可以嗎,讓開?!彼话褜⒊两谛腋@锏暮⒆油崎_老遠(yuǎn),大步流星的消失在黑夜里,剩下一臉焦慮的阿笙在那自言自語:“我說挺喜歡我做的……靈物。”
“行了,別想了,就憑你的聰明腦子是想不通的,趕緊跟我回去洗洗睡吧?!毖嘧映鯊暮蠖?,拍了拍他失落的肩說道。
“燕師兄,我還沒問你,你為什么要爬到信游師兄的房梁上去?”
“偷師啊?!?p> 他理所當(dāng)然字正腔圓的說,阿笙眨巴眼,想了想搖搖頭,這么多時間的親身經(jīng)歷告訴他,燕師兄表情越是認(rèn)真說的話就越假。
“我不信,白天給你學(xué)你都不學(xué),晚上來偷師,八成又是騙人的。”
“不騙你,馬上就夜獵了,我可不想我們玄武門年年都墊底?!?p> “那你白天為何不跟我們一起修煉?”
“那幾個老頭子教的東西怎么能跟信游比?”
“這倒也是,不過你沒必要偷師啊,如果你想學(xué),信游師兄一定愿意教你。”
“你……”燕子初欲言又止,“我那么要面子一人,讓我卑躬屈膝求他教我?”
“我可以卑躬屈膝讓他教你!我們一起跟他學(xué),一起讓玄武門拿下第一!燕師兄我有信心!”
望著阿笙自信滿滿的模樣不知為何他心里突然冒出一絲傷感,最后所有的傷感化為一絲苦笑,他轉(zhuǎn)過頭,盯著黑暗的盡頭說:“其實有你在,就夠了?!?p> “掌門,我真的不懂,你為何處處袒護(hù)玄武門那兩個臭小子?!?p> 被信游帶去單獨(dú)訓(xùn)誡的鹿離非但沒有跪在祖師畫像前,反而言辭鑿鑿的開問起來,信游背對著他伸出手,一本卷軸從書架上落下,正正好好落在鹿離面前,他又做了個手勢,卷軸打開,泛黃的畫面如幻影重現(xiàn)。
這應(yīng)該是十七年前妖龍侵襲天池山的幻影,鹿離知道,故又反問他:“為什么給我看這個,就為了證明燕子初的父親是為救人而死的嗎?”
信游沒有停手,幻影還在繼續(xù),他面無表情緩緩開口:“不懂得感恩的人,沒必要留在天池山。”
“掌門你想說什么盡管說?!?p> “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想讓你知道,每一個來天池山修行的捉妖師都應(yīng)該心存感激,如果沒有他父親,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們?!?p> “你明明也看不慣他,甚至這里大部分人都看不慣他,為什么還要為了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而去袒護(hù)他?救人的是他父親,又不是他?!?p> 鹿離避開視線,眼神毫無目的飄忽著,眼角隱隱感覺幻影在漸漸消失,信游的身影還是一動不動的立在祖師畫像前。
“修行必修心,在你除盡世間妖魔之前,先除去你心里的妖魔吧。”
“掌門,你心里的妖魔也除干凈了嗎?”
信游背對他,卻可以感覺到他如火如荼的目光,他又問:“我有一事一直不解,方掌門,究竟是何死因?”
他仿佛已經(jīng)料到,這個陰魂不散的人近日以來的窺探,是與那件事有關(guān),所以此刻的回答冷靜非凡毫無破綻:“說過很多次了,修煉的時候走火入魔?!?p> “當(dāng)時只有掌門你一人在場,真相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所以你最近這段日子對我這里特別感興趣,原來不是跟蹤阿笙,是跟蹤我,你懷疑我殺了方掌門?”
“我不該懷疑你,只怪方掌門離世一事太過可疑。方掌門向來光明磊落,要修煉什么歪門邪術(shù)才會導(dǎo)致走火入魔?況且當(dāng)時你在場,你完全有能力救他,究竟誰心里有妖魔,還請掌門先捫心自問一下。”
面對鹿離咄咄逼人的語氣,信游只不動聲色的挪動腳步,掌心那團(tuán)看不見的火焰在暗暗滋長,他最后說的是:“你可以懷疑我,但是別耽誤你的前程,否則就得不償失了?!?p> 他收起掌心的火焰,頭也不回的離開,留下心臟仍然在撲通撲通劇烈跳動的鹿離。雖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可鹿離知道,信游沒有說出口的半句話,是除了不要耽誤自己的前程以外,更不要斷送了他那條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