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要挾
裕王還想辯解什么,我把凌禮紅的折子丟給他,上面有焱戚王隨侍的口供。
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裕王將折子重新送到我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行了人臣之禮。
他低下身子,跪在地上道:“景珍公主年紀(jì)小,不知人心復(fù)雜,焱戚王利用她行謀逆之事,其心可誅,可景珍公主并無此意。求君上開恩?!?p> 我怒氣未消:“景珍公主少說也比朕年長些,縱然早年驕縱慣了,但此時事關(guān)國體,如此胡鬧,又豈非你一句不懂事,就能讓朕饒了她?”
“先皇子嗣不多,君上如今只剩下一個皇姐,若要懲處,還請君上三思?!?p> 此事好在祁萬犰并沒有喝下那碗姜湯,若是那日他喝下了,由著石恒和焱戚王得逞了,那么此時坐在這里的,便不會是我了。
我算來算去,竟然算漏了景珍公主,真是世事難料。
“臣只知此事逾越,不敢多求恩賜,但求君上念在手足之情,小懲大誡便是?!?p> 我知道往日里裕王看中景珍公主,卻不曾想竟然對她如此疼惜。竟然頂著君威一定要求情。
我臉色微變,莫不是景珍公主是他的孩子,但下一刻我就按捺住了這個念頭。以皇貴妃當(dāng)年的盛寵,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裕王半晌沒等到我的話,于是抬頭看了看我,見我皺著眉思量,臉色有些不對勁,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
“臣疼惜景珍公主,是因為想到了臣的妹妹,當(dāng)年的齊妃?!?p> 我轉(zhuǎn)頭看著他,他似乎回憶起了什么,冷漠的臉上泛起感傷的神情。
“臣的父親,終身只娶了母親一人,母親身體不好,只生下了臣與齊妃。父親對母親的看重遠超過臣與齊妃,所以大多時候,齊妃便是臣相陪?!?p> 一對兄妹沒能從父母身上獲取到的愛,在雙方身上反而愛得更深沉。
“齊妃與其說是臣的妹妹,倒不如說,更像是臣的女兒,她要什么,臣便能給她什么?!?p> 這樣的寵愛,到齊妃進宮之后,截然而止,她成為了后宮的妃子,當(dāng)年的裕王被君上調(diào)派離京。齊妃的死因,我聽蔣太傅說過,到底是皇家虧欠了她。
“臣時常在想,若是那個孩子順利生下來,到了如今,也是為人父的年紀(jì)了?!痹M醺锌馈?p> “起來吧?!蔽已缘馈?p> 裕王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臣看到景珍公主有時候因血脈之故,被旁人奚落,不免想起來齊妃,當(dāng)年她入宮的時候,正是因為出身不好,才吃盡了苦頭。”
說起往事,裕王整個人仿佛一下老了十歲,我仔細看了他兩眼,不知何時,他的頭上也多了些白發(fā),平日里我竟然完全沒注意到。
裕王提及此事,便是要用齊妃之死,保全了景珍公主。
我往日里不知道內(nèi)情倒也罷了,如今知道了,又不好不賣他這個面子。況且,他今日為了景珍公主,剖開了隱藏了二十多年的心事,可嘆是用心良苦。
“坐下吧?!?p> 裕王站著沒動,眼神再沒了平日里的冷淡,看著我的目光帶著一絲期翼和哀求。
“罷了,這件事情,就當(dāng)朕沒聽過。刑部那邊,朕也會交代下去?!?p> 裕王感激的跪下來:“多謝君上?!?p> 可伶他一片真心,要是景珍公主真能得到教訓(xùn),那才值得。
“不過,景珍公主確實過火了?!蔽以掍h一轉(zhuǎn),并未打算就此完全作罷。
裕王言道:“君上若是要懲罰她,臣絕不多言。”
“半個月之后,便是成德女帝的祭禮,寶華殿的經(jīng)書和畫,朕已經(jīng)叫云鵠公子去準(zhǔn)備了,至于這佛仕圖,便由景珍公主完成?!?p> 那佛仕圖,原是一針一線的刺繡功夫,就是內(nèi)務(wù)府的繡娘做起來,也要個十來天,景珍公主素日里好動,如此磨煉性子的事情,對她來說,絕不比挨上一頓來得更痛快。
裕王沒再說什么,反而一口應(yīng)下。
裕王帶著旨意去公主府時,景珍公主正坐在大堂焦急不安,見著他,仿佛瞧見了希望,她連忙迎上去:“皇叔如何?”
景珍公主從焱戚王被抓的那一刻開始,便心知壞了,可她又不知,該怎么辦,直到前兩日她去皇貴妃宮中請安,將此事對著皇貴妃托盤而出。
皇貴妃一邊罵她糊涂,就算要出氣,也不該跟焱戚王扯上關(guān)系,千里取人首級。一邊又安慰她道:“去找裕王,他定然有法子。”
景珍公主知道裕王這些日子和皇貴妃走得近,但不確定這種事情,他會幫忙。
皇貴妃信誓旦旦道:“你且大著膽子,將事情仔仔細細的告訴他。裕王一定會幫你的?!?p> 景珍公主心下疑惑,但沒多問,她正為這件事焦頭爛額。
當(dāng)天出了宮,她便去了裕王府,去的時候,卻是不巧了,裕王去了莊爾達府中下棋。
景珍公主不好再追著過去,當(dāng)著莊爾達的面,她絕開不了這個口,何況,要是讓人知道皇貴妃與裕王的私交,終究是難逃流言蜚語。
她勉強忍著焦急,趕在第二日一大早去了裕王府,裕王府聽完,微微沉吟了片刻,就對她道:“你只需一口咬定,那姜湯是你的宮女準(zhǔn)備的,沒有任何問題。至于其他的事情,本王來處理?!?p> 景珍公主惴惴不安的回了府,今日聽聞裕王進了宮面圣,她一顆心就跟在油鍋上煎熬一樣。
她不由的想起從前,那丫頭住在西苑的時候,任她揉捏,如今,卻將命懸在了那丫頭的手上,她又心驚又惱怒,更多的是擔(dān)心。
裕王坐下喝了口茶,對著她笑了一下:“君上沒說什么?!?p> 景珍公主一顆心安全的落回到胸膛里。
裕王把旨意給她,重復(fù)了一遍君上的話,然后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君上對你,并未計較過往日的恩怨,從此以后,你且安分守己些,這日子,也能過得舒暢些,不然你母妃一個人在宮里,整日里要為你提心吊膽?!?p> 景珍公主想起先前皇貴妃提及裕王時的神態(tài),心底里不由的浮現(xiàn)出一個猜測,但面上倒是隨和的應(yīng)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