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過往
我率先打破了殿里長久的沉默。
“焱戚王在京中的動作,太傅,可知一二?”
此話不是疑問,而是質(zhì)問。
當(dāng)日在居興殿,聽蔣太傅提及要去國寺為蔣慶懷上香的事情,我心生一計,便知機會來了。
私下傳信給陳晉榮,讓他借此給蔣太傅下藥。
那藥自然不能是要了蔣太傅的性命,他一死,所有的事情都不會一了百了,而是隨著他的死,越發(fā)動亂。
所以,我讓陳晉榮弄的藥,只是讓蔣太傅身子疲軟,四肢無力,可以在國寺多停留一段時間,避免焱戚王在京中有所動作時,與蔣太傅搭上線。
而沒有了蔣太傅的旨意,謝遠(yuǎn)春也不會去和焱戚王趟這渾水,焱戚王少了這個助力,我在設(shè)計他的時候,才會更得心應(yīng)手。
可我在刑部大牢的種種猜測和焱戚王交代所言,其實蔣太傅與焱戚王早已同謀。
蔣太傅之所以在國寺長久未曾出來,也許并非那毒的原因,還有他故意為之。
焱戚王贏了,他是背后的助力,自有獎賞。
若是焱戚王輸了,他躲在暗處,無人可知,也可明哲保身。
“君上覺得,臣與焱戚王是同伙嗎?”蔣太傅神色鎮(zhèn)定,絲毫沒有慌亂之色。
朝中有能力保住焱戚王性命,且得他如此信任的人,只有可能是蔣太傅。
焱戚王拿認(rèn)罪書換他兒子的命,也是這一點已經(jīng)超出了蔣太傅所能給他的。
籌碼加重,焱戚王自然要賭一把。
可這賭注再加重,焱戚王也不曾說出蔣太傅的半句話,焱戚王知道,只要他在認(rèn)罪書上攬下全部的罪責(zé),蔣太傅才有可能不對他兒子下手。
“朕不想無端揣測,不過,太傅在朝中耳目眾多,要說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朕也是不信的?!蔽抑毖缘?。
他能在刑部也安排進(jìn)自己的人,對著焱戚王和石恒傳話,甚至教導(dǎo)郡主怎么編造口供,其滲透的勢力,讓我不得不害怕。
蔣太傅也許是察覺到我臉上閃過的驚懼之色,他反倒放松了神情,對著我笑了。
“君上要如何思量此事,臣無法改變,自然也不會辯駁些什么?!?p> 蔣太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我的臉色,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君上不必緊張,臣不會亂來。臣始終君上的臣子?!?p> 我僵硬的也扯了扯嘴角:“太傅說笑了,朕只是覺得,如果太傅早有風(fēng)聲,早些回稟,也許溫惠公也不會死了?!?p> 蔣太傅對溫惠公的厭惡,是眾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我借著焱戚王的手制造的這場局,并不擔(dān)心蔣太傅發(fā)現(xiàn),在他看來,溫惠公死了,反而是解決他心頭大患。
蔣太傅見我臉上有幾分不滿,以為我是將溫惠公的死遷怒到了他身上。
他言道:“人各有命,當(dāng)日的事情,誰也料不到。如今人已經(jīng)死了,君上節(jié)哀才是?!?p> 我冷哼了一聲:“溫惠公何其無辜,與他無冤無仇,竟無端惹得殺身之禍。”
我對溫惠公的死,越是糾結(jié),蔣太傅就越是巴不得溫惠公是真的死了,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查到陳晉榮身上,也不會注意到俞炯然假死出逃的事情。
“君上若是覺得不解恨,那焱戚王還有一子,大可下令,讓他給溫惠公陪葬便是?!笔Y太傅說得輕巧,沒有半分憐憫之心。
我沉下臉:“焱戚王肯簽下這封認(rèn)罪書,朕是答應(yīng)了他的。要保他兒子一輩子榮華富貴?!?p> “叛臣之子,君上多加關(guān)懷,便是心慈手軟,若是他人繼續(xù)效仿,君上以為又當(dāng)如何?”
蔣太傅的神情漸漸嚴(yán)肅起來:“殺一子,而立百威,君上身為天下之主,必然要有這等膽量和決心,此事并非是對一小兒心軟,而是要對叛臣,趕盡殺絕?!?p> 焱戚王已經(jīng)死了,就剩下個十來歲的孩子,他們之間的勾當(dāng),那孩子未必知道,蔣太傅勸我殺了他,究竟是為了自己的秘密著想,還是真的想教我為君之道。
我一時間稍顯猶疑,說實話,我并不打算放過那個孩子,雖然他還是個稚子,但他父親行不端之舉,難保他長大之后,也跟著效仿。
若是到了那一天,又要無端起禍?zhǔn)隆?p> “可朕已經(jīng)下令了,如此出爾反爾,且非違背了圣意?!蔽覟殡y道。
蔣太傅見我松口,表情稍微緩和了些:“要一個人死,并非只有一個法子?!?p> 他拿著桌上的茶壺,給我添了一杯熱茶,杯底的茶葉被沖出了些許顏色。
“君上若是應(yīng)允,臣可以讓遠(yuǎn)春去辦?!?p> 我伸手端起那茶杯,在嘴邊抿了兩口,茶香已經(jīng)不如最開始的了,但茶香的余味猶存,一口茶水下去,帶著清淡的回味。
蔣太傅見我沒說話,繼而又勸道:“多少人的帝位,都是踩著別人的尸體上去的。君上這般猶豫,絲毫沒有當(dāng)日送溫惠公離京的果斷,莫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手里的茶杯就從手里滾了下來,剩下的茶水潑在了膝蓋上,那熱茶順著衣服直接貼到了皮膚。杯子在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那天夜里宮結(jié)帶著人闖進(jìn)凌喜閣的時候,我留了陳晉榮在身邊,他帶著一個人皮面具混在御林軍里,保護(hù)我的安全。
這件事情,連陳稷都不知道,他至今還以為那日我不過是布好了局,由御林軍擊退了刺客。
送俞炯然離京的時候,陳晉榮又自然而然的混在了御林軍中,一同出去。
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陳晉榮的行蹤,只有我和冉蝶知道。
蔣太傅反倒是像被我嚇著了,他站起來,把身上的毯子拿在手里給我擦拭身上的茶水。
“怎么樣?燙著沒有?”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緊張。
我呆愣著站起來,有幾分不知所措的跟著他的手,拍掉身上剩余的茶葉。
他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的內(nèi)情?若是不知,方才說的是什么意思。若是他知道。
我突然覺得頭皮發(fā)麻,那我身邊還有多少個暗中潛伏的探子。或者說,陳晉榮還是我的人嗎?
若他不是了,那俞炯然,我簡直完全不敢再繼續(xù)往下想。
KC執(zhí)冥
明天還是更新兩章,只是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