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政這話充滿嘲笑不屑鄙夷,還有恨鐵不成鋼諸般情緒,程堂聽在耳里,拼命壓制的怨氣再也壓制不住了,如同噴發(fā)的火山般爆發(fā)了,三尸暴跳,指著程敏政大吼:“莫要以為世上就你聰明,他人都是傻瓜,我為何就不能想到?”
早就想要敲打訓斥程堂了,程堂這話如同火星掉進火藥桶里,程敏政立時就炸了,秀美的眉毛一立,眼睛一瞪,右手食指指著程堂,咆哮道:“你這逆子,不慕圣人,不學圣人之道,不讀圣賢書,就知道搞歪門邪道,敗壞家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呼呼直喘粗氣,胸膛起伏起如同涌動的波濤,真的是給氣狠了。
前任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能工巧匠,才不會允許程敏政指責自己的夢想,程堂一蹦三尺高,反駁起來:“工匠之道怎么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誰告訴你工匠就低人一等?”
程敏政立即搬出大明律駁斥:“依大明律,士農(nóng)工商四民,工居第三,就比讀書的士子低兩等。”
明朝等級森嚴,對士農(nóng)工商四民有著嚴格的規(guī)定,士子的地位最高,讀書人有各種特權(quán)。然后就是農(nóng)民的社會地位高,再次才是工匠,著實比起士子要低上兩等。最慘的是商人,雖然有錢,家財萬貫,社會地位最低,不能穿絲著錦。
這指責在明朝是很有說服力的,但是程堂不會接受,反詰:“沒有我們工匠,你有穿的么?你有用的么?你瞧不起工匠,你有種莫用工匠做的東西,你得把身上的衣衫脫光,有種你脫啊?!?p> 在明朝,工匠的社會地位是不如讀書人高,但是,工匠的產(chǎn)品充斥在生活的各個角落,程敏政真要把工匠產(chǎn)品拋棄的話,只能剩下他光溜溜一個人了,被程堂帶節(jié)奏,這場父子互懟就不占優(yōu),程敏政另辟戰(zhàn)場:“你醉心工匠之道,都成京師笑柄了,被人退婚,二十歲的人了還不成親,你還有臉說。我們程家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不孝子?!?p> 程家是明朝有名的官宦世家,想要嫁入程府的女人多的是,程敏政千挑萬選,最終選定了好友戶部左侍郎蘇黎的女兒蘇荃。對這門親事,蘇黎特別滿意,他和程敏政本是好友,再結(jié)成親家,那是大好事。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前任醉心工匠之道,好奇巧淫技,不慕圣人,不讀圣賢書,成天就做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要是這樣的話,還能忍受,最讓蘇黎無法忍受的是,程堂竟然以陶成道為偶像,夢想是下海,要象魚兒一樣在水里自由自在的遨游,這怎么可能?
這是喪心病狂的想法,前任順理成章的成了京師的笑柄。把女兒嫁給這樣的瘋子,那是不能接受的,蘇黎就找到程敏政退婚。程敏政很不情愿,但是前任實在讓他失望,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就同意了。
以至于,程堂二十歲的人了,還沒有成親,這在實行早婚的明朝是不可思議之事。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作為父親,程敏政如此大揭程堂的短處,這也太過份了,程堂怒氣上涌,眼珠子快要瞪掉了,死命瞪著程敏政,恨不得把他吞了。
李瑩扶額,這對父子就是前世的冤家,一見面就要大吵大鬧,真不讓人省心,訓斥程敏政道:“敏政,你怎么說話的?有當父親的如此說自己的親子?”
砰砰砰砰!程敏政雙手握拳,一個勁的捶胸口,呼天搶地:“我沒有這樣的不孝子!我沒有這樣的不孝子!”
此時此刻,程敏政哪里是才華不凡,身負高行的高官,與現(xiàn)代社會為了阻撓孩子上網(wǎng),不得不剪其網(wǎng)線卸其QQ刪其微博封其微信摔其手機砸其電腦的家長沒兩樣。
程堂怒氣不息,火上澆油:“我還沒你這樣的爹呢,哪有當?shù)臍膬鹤有难Y(jié)晶的道理?!背堂粽覛叭沃圃斓臐撏?,是前任最痛心之事,怨氣滔天。
一聽這話,程敏政一蹦八丈高,氣吼吼的道:“你敢做,我就敢砸,惹怒了我,我連你一起砸?!鞭燮鹦渥樱瑴蕚溟_演全武行,當場教訓程堂一頓。
趙琦和劉辰禹忙把程敏政拉住,程敏政使勁掙扎,無奈趙琦和劉辰禹身手了得,他無可奈何。
李瑩俏臉一板,訓斥道:“敏政,這次你真的錯怪了堂兒,是堂兒看穿陰謀的?!?p> 要說程堂不務正業(yè),搞歪門邪道,程敏政絕對會信,要說程堂看穿陰謀,他是不可能信的,指責起李瑩:“你看看你,都是你護著他,慣壞了,慈母多敗兒,果是不假?!?p> 李瑩頗為無奈,這是真的,你竟然不信。
程壎幫腔道:“爹,您真的錯怪小弟了,要不是小弟看穿陰謀,我和娘親還蒙在鼓里呢。”
對于長子程壎,程敏政是了解的,才能不足,沒有膽色,但是為人實誠,他不會說謊,他說是程堂看穿陰謀的那就是,程敏政不得不信,鬧了個烏龍,錯怪了程堂,程敏政有點不好意思,訕訕的想要說話,又不知從何說起。同時,他心里又在驚奇,程堂什么時間對這些事上心了?
雖然贏了程敏政,但是前任的怨氣沒有減弱,程堂依然氣鼓鼓的瞪著程敏政。
一時間,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場面極為尷尬。
雖然場面不太好,讓人丟臉,但是,總比父子二人大吵大鬧要好,李瑩懸著的心略微放下些。
就在父子二人你瞪我,我瞪你,互不認輸?shù)臅r候,一個中年人快步而來,打破了僵持之局,父子二人很有默契的互瞪一眼,冷哼一聲,收回目光,程敏政臉上泛起笑容,如同適才父子互懟根本就沒有發(fā)生過似的。程堂強行壓下心中的怨氣,好象沒事似的。
父子二人大吵大鬧不知道多少回,但是只在家里吵,在外人面前,絕對不會吵。時間一長,這演技已經(jīng)爐火純青了。
這個中年人三十多歲,皮膚白凈,頭戴烏紗帽,身著青袍,快步趕到,向程敏政見禮:“學生李訊,見過老師?!?p> 程敏政擺手,和顏悅色,俊臉含笑:“李訊,你不必多禮?!?p> 李訊愈加恭敬,很是真誠:“李訊出身寒門,雖有向?qū)W之心,無奈家無余財,無錢供學生讀書。老師不僅授我所學,更是資助學生,老師于學生不僅是授業(yè)恩師,更是再生父母,有再造之恩,如此大恩大德,李訊一時不敢或忘?!?p> 這個李訊是程敏政的學生,出身貧賤,很想讀書又沒有家財供他讀書,幸好遇到程敏政,程敏政感念他讀書之心甚堅,天賦不錯,就收為學生,不僅傳授他一身所學,更是資助他。有了程敏政這個牛X的老師,李訊的仕途也很順利,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到大理寺右司務。
程敏政有些無奈:“給你說過多次了,你莫要再提此事。”
李訊口稱不敢,向李瑩見禮:“學生李訊見過師母。”
李瑩右手輕擺,道:“免了免了?!?p> 李訊和程壎見禮,再和程堂見禮,對這個李訊,程堂很是贊賞,回禮相見。李訊最后見過趙琦和劉辰禹。
李瑩把有人要加害程敏政之事說了,李訊大為震驚,又是憤怒。程敏政于他有再造之恩,他豈能不怒。
“李訊,你身為大理寺右司務,你要多加用心,看顧敏政?!崩瞵摱?。
李訊自認責無旁貸,道:“師母請放心,我一定照顧好老師。自眼下起,老師的吃喝用度,都由學生籌辦。非學生所送,還請老師不要享用?!?p> 這是必須的,程敏政欣然應允。
這個李訊為人可靠,有他照顧程敏政飲食起居,程敏政的安危有了保障,程堂放心了,問道:“唐寅關(guān)在何處?我要見見他?!?p> 唐寅是程堂的偶像,來到大理寺,豈能不見?豈能不照顧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