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白云子
白云觀位于京師西，是京師第一道觀，房屋眾多，香客如潮，人山人海。
程楓停下馬車，程堂從車廂里鉆出來，放眼一瞧，好不熱鬧，感慨一句：“不愧是歷史名觀，果是不凡?！?p> 白云觀始建于唐朝開元年間，香火一直旺盛。元初，長春真人丘處機奉成吉思汗之命，在此掌管全國道教，更名長春宮。丘處機死后，弟子尹志平接管長春宮，更名白云觀，白云觀之名由此而來。
明朝建立后，對白云觀多加修繕，是以香火一直旺盛，是京師第一道觀。
下了馬車，程堂徑直朝白云觀里去，剛到觀門前，守門的年輕道士一見程堂到來，忙上前見禮，道：“見過程居士，不知居士此來有何要事？”
程堂抱拳回禮，直道來意：“我要見少觀主，不知少觀主可在？”
年輕道士臉色有些發(fā)僵，道：“少觀主在煉丹?！?p> 程堂一看他臉色就知道怎么回事，問道：“炸了多少爐了？”
年輕道士猶豫了一陣，道：“多，多得我都不記不清了?！?p> 白云觀少觀主叫白云子，和程堂是知交好友，交情不是一般的好，很鐵的那種。白云子是方外之人，程堂是程家小少爺，兩人怎么會成為好基友？就在于，他們有共同的愛好，都喜歡奇巧淫技，有共同話題，就成了好基友。
年輕道士要去通稟，程堂拒絕，自己去找白云子。進了白云觀，朝左側(cè)而去，繞過兩進房間，來到一座大殿前，遠遠就聽見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快，快，都給我快點，多加些炭火，一定要燒旺?！?p> 程堂扯起嗓子嗥一聲：“白云子，我來看你了?！?p> 一個肥胖的身影從大殿里滾出來，程堂定睛一瞧，差點沒笑岔氣。白云子年歲不大，也就二十三四歲，身材很胖，一襲道袍緊繃在身上，顯得肉滾滾的，頗有點喜感。讓程堂啼笑皆非的是，白云子的頭發(fā)眉毛燒得焦黃卷曲，身上的道袍盡是燒穿的大洞小眼，滿臉的煙火氣，這就是一個燒火童子，哪有一點出家人的出塵之姿。
白云子豪爽大笑：“哈哈，程堂，你來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p> 說著，張開雙臂，撲上來，就要給程堂一個熊抱。
一身的煙火色，要是給他抱住，還不把衣衫弄得臟兮兮的，程堂忙閃開道：“你這樣也好意思當(dāng)少觀主?！?p> 白云子可得意了，昂頭挺胸：“我三歲誦《道德經(jīng)》，四歲讀《南華》，五歲通《文始》，六歲釋《黃庭》，七歲解《陰符》，道家典籍我無不通，我是仙神以下第一人?！?p> 他愛吹噓，但是他的確有資格吹，對道家典籍是無所不讀，無所不精，也正是因為如此，白云觀主收他為徒弟，成了少觀主。
白云子吹噓完，一把拉著程堂，不由分說朝大殿拖，道：“程堂，走，看我煉丹去?！?p> 程堂站著不動，瞪圓眼睛看著白云子，你這副尊相太難看了，頭發(fā)眉毛給燒得卷曲焦黃，道袍給燒得大洞小眼的，這就是你煉丹的惡果，我要是跟著你去了的話，這不是作死么？
白云子不滿意了，使勁一拽，程堂腳步踉蹌，白云子會道家功夫，這力氣可不小，程堂哪是對手，被白云子給拖進了大殿。
來到大殿，程堂一瞧，只見大殿里有一個青銅鑄就的丹爐，直徑有兩米，高有一米，架在灶膛上。三個道童忙得飛起，不斷朝灶膛里扔木炭，灶膛里閃爍著明亮的火光。
白云子得意極了，肥厚的右手一揮，道：“程堂，我給你說，這次我一定煉成?！?p> 煉丹，程堂是耳熟能詳，各種影視作品，小說里總是少不了這玩意兒，但是近距離見到，還是頭一遭，程堂有些好奇，問道：“你煉的甚丹？”
白云子意氣風(fēng)發(fā)，道：“我要煉一種治瘧病的神丹。”
瘧疾由來已久，是人類的大敵，瘧疾爆發(fā)，奪去無數(shù)人的生命，白云子竟然想要治療瘧疾，這是一個很有理想的道士。
治療瘧疾的良藥，最早是金雞納霜，但是只能治療一般性的瘧疾，對于惡性瘧疾，那是無能為力，直到青蒿素的出現(xiàn)，惡性瘧疾才被控制住。
程堂深知其中的難度有大，道：“那你要努力了?！?p> 白云子笑瞇瞇的道：“瘧病是大瘟疫，一旦爆發(fā)，會死人無數(shù)，要是能夠根治，那就是功德無量，我一定要做成，不管有多難?！?p> 理想很美好，現(xiàn)實很骨感，白云子話一落音，就挨了狠狠一巴掌，燒火的道童驚慌失措，大吼道：“要炸丹了，快跑，快跑啊?！?p> 程堂一瞧，只見丹爐抖動不已，烏煙大冒，這是炸丹的前兆。
白云子滿臉沮喪，哭喪著臉，朝丹爐撲去：“不不不，怎么會炸丹呢？我查了那么多古方，嘔心瀝力進行改進，不可能炸丹的?！?p> 已經(jīng)快炸丹了，還不可能？程堂真想抽醒他，拉著白云子，道：“快走，快走。”
白云子一副不成功則成仁的樣兒，要撲上去，程堂只得招呼幾個道童，一起使勁，這才把白云子拖出了大殿。
轟隆隆！
剛出大殿，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濃煙大冒，厚實的青銅爐蓋沖天而去，撞在殿頂上，重新掉落，砸在地上，發(fā)出咣啷咣啷的轟鳴聲。青銅丹爐摔倒在地上，滴溜溜的滾動。強勁的爆炸氣流沖擊而來，站在院中的程堂感覺勁風(fēng)撲面。
要不是程堂和道童把白云子硬拖出來，有得他好受的。
程堂以憐惜的眼光看著白云子，道：“你真不容易?！?p> 白云子深以為然，頷首道：“我想為萬民做點事，治好瘧病，這才煉此神丹，卻是屢屢失敗，我真的很不容易。”
程堂糾正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沒被炸死，能活下來，真的很不容易。”
從白云子的頭發(fā)眉毛道袍，就知道他炸丹的次數(shù)不要太多，沒給炸死，還能歡蹦亂跳，實屬不易。
白云子沮喪萬分，蹲在地上，左手揪頭發(fā)，右手在地上畫圈圈：“我就想做點好事，咋就這么難呢？”
程堂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其實你不用沮喪，只要換個好點的丹爐就能成的?！?p> 白云子抬起頭來，看著程堂，滿眼希冀：“當(dāng)真？”
中國古代的煉丹術(shù)高度發(fā)達，遠勝西方的煉金術(shù)，最終沒能發(fā)展成化學(xué)這門獨立學(xué)科，就在于我們的祖先沒有使用玻璃這種透明材料，錯失了不計其數(shù)的化學(xué)現(xiàn)象。要是程堂幫忙，用玻璃制造出煉丹設(shè)備，就能發(fā)現(xiàn)化學(xué)現(xiàn)象，發(fā)展出化學(xué)這門獨立學(xué)科。有了化學(xué)，不要說制造治療瘧疾的藥物，更多的藥物也不在話下。
程堂擲地有聲，道：“當(dāng)然?！?p> 前任多巧思，更有一雙巧手，做出來的東西非常精巧，白云子驚喜不已，從地上蹦起來，抓住程堂的肩膀，急切的催促道：“程堂，你快給我做?！?p> 程堂搖頭，道：“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眼下有要事，你得先幫我?！?p> 白云子豪氣的道：“沒問題，是甚事，你說，我一定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