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庚子新年桃李聚
故人贈禮
午后慵懶的陽光斜斜地探進正殿的深處,一道銳利的金色不小心驚醒了她懷中的御貓,雪白的貓半瞇著眼躍下她的臂彎,在豐軟的地毯上留下一串足跡,輕叫著躲到柱子后面去了。她并沒有動,就只是那樣僵硬地坐著出神。
這里是丹陽,大宋的國都。她為圣上,統(tǒng)御這片天下,人謂之,宋皇后。
時近庚子新年,樸素的丹陽城各處張燈結(jié)彩,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迎接歲末的到來,國都上空隱隱彌漫著一股溫暖的味道,似是歡喜,又不少穩(wěn)重??蛇@里除外。偌大的皇宮雖處處可見翻修一新的亭臺樓閣,光滑無塵的青石板路也不無莊重,可宋皇后就是覺得缺了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回過神來,扶著龍椅嶙峋的把手站起,邁著閑散的步子向殿外走去,身后被單獨允許留下的小廝連忙跟上,也不問什么,似乎是明白。
執(zhí)掌天下的地位縱然萬眾向往,時日久了倒也無趣,宋皇后本不愿處置塵世紛擾,卻無奈據(jù)此高位,她心里,一直都像少了什么似的。而今天下政通人和,本無需她來做什么,卻被困于此隅,新年將近,天下百城無不歡愉,可皇宮卻冷得可怕。
城空,亦是心空。帝王之道,一統(tǒng)天下,治城,亦是治人心。欲治他人,必先固己本心,到頭來,不過治的還是自己。為人處世之法,便是治世之法,本意相通。她欲尋方來填充自己的心,不愿再這樣空落下去了。
跨出大殿,宋皇后低頭看了看新袍子衣袖上繡的金鳳,若有一笑,似是自嘲,轉(zhuǎn)身便拐入殿旁的一扇偏門,門洞上有石刻,上刻著二字:西閣。不過一處堆雜物的閣樓罷了。
閣樓不高,不過二層,頃刻即至。宋皇后麻利地挽起上衣的袖子,半跪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翻箱倒柜,一旁的小廝見皇后新定制的一襲云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上皺起了幾道褶子,眉頭也跟著一蹙,忍不住要上前扶她起來,卻被宋皇后抬手制止。
她在找一樣?xùn)|西,一個贈禮。
終于,在揚起的灰塵幾乎要將她淹沒之前,宋皇后從角落里扒拉出一個檀木的小盒子,踉蹌著站起來,帶著有些久違的笑容,她打開塵封已久的盒蓋。
盒子里鋪著一層赤紅的絨緞,半包著一根簪子,此簪以玳瑁為擿,長一尺,端為華勝,上為九尾鳳凰爵,以翡翠為毛羽,鳳銜白珠,下垂黃金鑷,是謂——九尾祥鳳含芳簪,盒中似乎流淌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令封藏不知多少歲月后的它風(fēng)采依舊。宋皇后小心地把盒中的簪子取出,又把頭上牡丹髻里別著的簪子取下,換上含芳簪,再抬起頭來,周身的氣質(zhì)頓時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與宋皇后眉眼之色相依,更顯雅致。
再揭開檀木盒底的絨緞,下面竟有一凹槽,里面嵌著一枚古舊的赤色玉錢,宋皇后翻手倒出古錢,拋給身后立侍已久的小廝:“去請他來?!毙P不大明白,輕聲問道:“是去請……”宋皇后點頭,小廝便不再多說,轉(zhuǎn)身下樓了。
御貓不知何時從大殿跑了出來,攀上屋頂垂脊,坐在一串走獸像邊舔爪子,依舊是半瞇著眼,欲睡的樣子。
寂寞皇城,不知少女心境及幾時改。唯白貓與清風(fēng),依舊悠閑來往。
春花秋月
不愿太過招搖,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渡船。盡管她是劍仙,這座天下獨一無二的劍仙,婧。
看著不大的筏子向湖心緩慢游去,留下一道細(xì)長的水花的痕跡,婧覺得有些無聊,便順手解下腰間掛著的的青皮葫蘆,拔開塞子就灌了一口酒,仔細(xì)咂巴著味兒自言自語:“還真是有點想念老頭子的小釀了?!碧只瘟嘶魏J,發(fā)覺酒只剩不大多點兒,她柳眉一皺:“不知何處能買到好酒了?!?p> 劍仙,總是要喝酒的嘛,哪怕是女劍仙也不例外。婧不喜醉飲,大多時候只是一口一口地品味,故總是追求美酒,喝酒當(dāng)時嘗個滋味,只求個意境罷了,倒也講究。果真天下劍仙一般嗜酒,口味卻不盡相同。
竹筏終于到了湖心島,她飄然躍上岸,緩步走向不遠(yuǎn)處的街市。酒家不止一處,可聞來味道卻并不醇厚,女劍仙有些失望。將近盡頭時,婧在拐角的夾縫里發(fā)現(xiàn)了一家不同尋常的店。
此店以頎長的新竹為墻,青翠之色透著露水樣的清亮,上蓋茅草,雖風(fēng)吹日曬雨淋卻金黃之色未改。店不大,仔細(xì)打量下來倒更像是個緊湊的小窩棚,門邊掛一小旗,上書兩個潦草的大字——流霞。一個佝著身子的老頭半臥在棚內(nèi)躺椅上,半瞇著眼,似是睡著了。古詩《戲張道人不飲酒》有云:“吾師不飲人間酒,應(yīng)待流霞即舉杯”,喜酒的女劍客自是知曉的,不過天下酒家哪有敢這么掛旗自吹作“流霞”的,此店這一點可算獨一無二了。婧頓了頓腳步,走入有些昏暗的店里。
老頭也不知怎么就發(fā)現(xiàn)有客人來了,睜開了眼睛,坐在椅子上,沙啞的聲音竟不似從口中發(fā)出般空洞:“買酒無須真金銀,佳釀自贈有緣客?!闭f完又閉上眼躺了下去,仿佛一句話就已經(jīng)耗盡了力氣,不再有動作。婧煞是奇怪,又不便多問什么,于是仔細(xì)打量了一周,不知何時面前案上已多了一甕酒,她傾身去搬,甕上有道道銀光閃爍,奈何就是搬不起來。輕咦一聲,婧越發(fā)覺得甕上的氣息有些熟悉,不及她多反應(yīng),腰間的葫蘆就嗡鳴一聲,塞子自己打開了,飛出一道尖銳白光,而后漸漸變大,懸在她面前。
是一柄劍。劍長約一臂,通體閃爍著白光,叫人看不真切,只依稀見得劍身上有銘:春花。原來青皮小葫蘆不只是酒壺,也是養(yǎng)劍壺,有劍的劍仙,才算得真正的劍仙。
春花劍像孩童一般繞著婧飛旋了一圈,接著賣弄似的朝向酒甕一挑,酒甕上的封泥就打開了。婧見之一笑:原來如此,甕上留的是劍意,此酒唯劍客方可品味,故算“佳釀自贈有緣客”?!罢媸羌矣腥さ匿佔幽??!迸畡ο呻y得來了興致,淺笑一句。
青皮葫蘆仿佛無底一般,裝下了整甕酒也不見多,小心地塞上塞子,婧躍上春花劍,飛馳而去,留下重歸沉寂的小店。
不為別的,女劍仙來湖心島只是為了賞花,此時正值深冬,山坡上梅花開遍,在風(fēng)中搖曳,在別無其它鮮艷色彩的寒冬中綻放。樹枝上開的不是花,是精氣神?;ㄓ许?,梅之神采莫過于堅韌與執(zhí)著;劍有神,仙劍氣勢莫過于銳利與悍勇,二者不同,亦相通。身著青衣的婧在山坡小徑上簡單地走著,抓起葫蘆就灌一口,頓時甘醇的仙露汩汩流進喉嚨里,蘊香而不顯,直到肚中才漸漸揮發(fā)出來。老頭店里的酒果真不負(fù)“流霞”之名,婧快意之余忍不住又多灌了幾口,便覺暢快無比。她如此豪飲實是少見,不過有此佳釀,多飲也無妨。
在她賞花的間隙,葫蘆輕顫一下,又飛出一柄劍來,劍銘:秋月,原來與春花劍是一對。秋月劍朝著婧晃了兩下,似是勸她少飲,婧卻毫不在意:“沒事的,再多喝幾口?!闭f著又牛飲一大口。此時她兩頰已經(jīng)泛出微醺的粉紅,借著酒勁兒,婧抓過春花劍一舞,劍光頓時斬碎了不知多少梅花,隨風(fēng)漫舞,好不漂亮。繼續(xù)朝山上走去,婧又?jǐn)爻鲆粍?,更多的殘花飛舞起來,形成一陣粉色的風(fēng)來,她見了便像個孩子似的咯咯地笑……
三千青絲,一襲青衫隨風(fēng)舞;青皮葫蘆,內(nèi)有洞天乾坤妙。劍仙一壺酒,醉斬漫山花遍,赤霞迎空,灑落人間芳菲。仙劍有銘,春花秋月,不知少女心事何時了。
女劍仙芳名獨一字,謂之——婧。
不知不覺中斬盡滿山梅花,女劍仙轉(zhuǎn)身踏上仙劍,搖搖晃晃地向遠(yuǎn)方飛去,山下的人見此景無不目瞪口呆,不知是因為花還是人。
獨釣
水平如鏡,湖上一舟,舟上一斗笠一蓑衣,蓑衣中一人,人執(zhí)一葦桿,天地之間,沉默無語。
他與天地同歸沉寂,面無表情,只是盯著眼前的水面,看著倒影中的自己。他在思索,在尋找這個世界的答案。他,姓姜。
凜冬已至,湖中生氣幾乎完全消失,無風(fēng)時平靜得如他的心,但他的心湖下卻在不住地沸騰。他已經(jīng)枯坐在此多日了,似乎想要斬出本我,頓悟這片天地。他在垂釣,釣他內(nèi)心的答案,或是說,真相。
夕日欲頹,火光萬丈,燒紅了湖水,也映紅了他瘦削的臉龐。他站了起來,手中葦桿朝湖面輕輕一點。一圈漣漪蕩向遠(yuǎn)處,細(xì)密的波紋攪碎了湖面的平滑,蕩漾間波浪越來越強,湖上突然有了風(fēng),水隨之越發(fā)地不平靜,詭異旋轉(zhuǎn)起來,并逐漸升起,卻不見灑落岸邊。他跨出一步,站在了湖心。
水似乎被賦予了不同的力量,向他的腳下匯聚,抬著他繼續(xù)上升,在夕陽余暉的點染下仿佛是來自地底的灼熱巖漿在噴涌而出。他嘴角帶起一絲弧度,正視遠(yuǎn)方只剩下半邊的太陽,好像是嘲弄。
原來如此。世界也罷,天神也罷,行走此界,只應(yīng)以我為中樞,周身皆為吾之領(lǐng)域,只當(dāng)恣情于此時,于己之界,萬物若心像所生,不過一念,主宰。自我才是天地造化的主人,世界萬千變化皆可由心而起,自當(dāng)無懼天道,縱情天地間。
太公明悟,再揮桿,腳下湖水凝作蛟龍,騰飛而起,沖入云霄,然后飛向南方。坐在龍背上,姜氏露出期待的神色:不知老頭子又收了幾個學(xué)生。
大能隱于鄉(xiāng)野,湖中獨釣,靜思大道;太公法力通神,獨思一人,乘龍南飛。
明月當(dāng)空,星稀。
黑白沙場
皓月伴孤星,晚風(fēng)輕拂,竹露滴清響。
青浪滾滾,竹林深處有棋枰,枰邊有佳人,面露難色。這片竹林是她的棋齋,她喜歡在此練棋行子,與翠竹相伴,磨礪心境。大宋有一個棋圣,就是她。她姓申。
此刻她正襟坐在棋盤邊,右手執(zhí)一白子,卻遲遲未曾落下,猶豫不決。她在仔細(xì)斟酌,不愿落錯一子。此時棋局已至中后盤,大勢將定,棋枰邊彌漫著一股緊張氣息。“啪”地一聲,她終于落下了這枚子,如釋重負(fù),棋局上黑白兩色互相糾纏,勝負(fù)難分。
中央開花三十目,矩形補斷虎輸飛,騰挪妙法自靠始,絕境棋逢斷處生。
她在竹葉的沙沙聲中愈發(fā)冷靜,隨后幾次出手都干脆利落,不再猶豫,局勢漸漸明朗,她的嘴角也帶起了一絲弧度,落子更加沉穩(wěn)有度,棋圣的風(fēng)采一展無余。
白子,勝。
她緩緩站起身來,朝棋枰對面深鞠一躬,然后端起一邊的細(xì)瓷茶碗,細(xì)細(xì)呷了一口,黃綠清亮的茶湯沖入口中,微苦回甘,她頓覺渾身上下無不舒暢,伸了個懶腰,然后沿著小徑向竹林外走去,在月光下投出一道孤獨的影子。身后的棋枰邊,空無一人,只有清風(fēng)掠過。
她的對面,自棋局開始就沒有人。她右手執(zhí)白子,左手執(zhí)黑子,心分二用,與自己下完了這盤棋,輸贏全在于她自己。棋局亦同沙場,黑白兩色廝殺于方陣之上,無聲的爭斗,卻更加緊張激烈。與人博弈,何嘗不是與心博弈,勝己,方勝他人。棋圣一人下棋,要磨礪的,是她自己的棋心,她在與她自己的意志博弈,在黑白兩道之間,無關(guān)勝負(fù),調(diào)和才是中正之道。
棋有九品:入神、坐照、具體、通幽、用智、小巧、斗力、若愚、守拙,棋圣深夜與己對弈,無愧入神之境。
似有鳥鳴自遠(yuǎn)而近,東方的天邊,露出一絲曙光。申氏一聲輕嘆,安然離去。
不知何時能再與他對弈一場。
香茗
清晨的陽光裹挾著露水的清新之氣,在濕潤的空氣中彌散。他自屋中走出,站在一株樹下,仿佛久旱的禾苗享用了雨水般歡喜,拈過一根枝條,輕嗅葉的氣息。這是茶樹,南方之佳木,樹如瓜蘆,葉如梔子,花如白薔薇,實如栟櫚,蒂如丁香,根如胡桃。好一株茶樹。
他小心摘下幾株新芽,收進手提的布袋里,又挽過另一枝,如法炮制。他奉信清晨的茶會因陽光與露水而與眾不同,于是每周如此。身后屋角的架子上堆著幾層竹匾,里面是顏色深淺不一的茶葉,他將新茶仔細(xì)鋪在最上層,然后把架子搬到院子正中央,開始了新一天的曬茶。經(jīng)驗告訴他,炭焙的茶會帶著煙火氣,遠(yuǎn)不如陽光生曬出的溫暖味道。對待茶,他總是心懷虔誠。
屋前的桌上,擺著幾只小罐,他打開一只已經(jīng)拆封的,倒出一把深綠的茶葉在手上,灑進杯里,另一邊的紅泥小火爐上,燒著的是汲來的溪水。一日之際在于晨,晨之清寧莫過于一杯茶。水開,他提起小壺,向背中煮水,本清澈的水被茶賦予了生命的色彩,在杯中回旋,帶著茶葉沉沉浮浮,一時間宛如幾尾綠色的鯉魚在戲水,連成一片又似蛟龍泛海。泡茶有三沸,微有聲為一沸,緣邊如涌泉連珠為二沸,騰波鼓浪為三沸,各有其味。
坐在樹下,他仔細(xì)品味新茶的味道,感覺一時身心俱寧,要與四周的安詳平靜融為一體。茶的妙處,就在于沸水與茶葉的結(jié)合,將葉中蘊藏的自然之氣釋放于杯中,飲茶,便是與自然親近溝通,天人合一,大概就有此意。
茶之味,不在于葉,不在于水,在于心。是用心的藝術(shù)讓簡單的茶與水得到了升華,將一種生命的味道給予另一個生命,其中流淌的,便是自然之氣。人與天和。
茶飲畢,他在院中的架子上細(xì)細(xì)翻揀茶葉,將成色極為不錯的拾綴進一只銀色的小罐。積滿大半罐后,他合上蓋子,貼上一張方正的紅紙,上面寫著隸書的“茶”。這一罐,要送給老師。
他的案邊,擺著一本古書——《茶經(jīng)》。他也姓陸。
買賣
宋皇后的的小廝對命令絲毫不敢怠慢,出了西閣就奔向?qū)m后的馬廄,而后策馬飛奔出城,去找皇后邀請的人。
丹陽與清河的交界處,有一座繁榮的街市,被先賢賜名為“草市”,名字雖俗氣,但里頭的買賣卻是樣樣不少。小廝顧不得去湊兩邊鋪子的熱鬧,下馬牽行,直向草市最里面走去。
市的盡頭,是一堵雪白的墻,墻根處,獨坐著一位衣衫整潔的先生,他面前也如尋常攤販支著一張小桌,上面卻什么也沒有,先生在看一本舊書。小廝滿心歡喜地走上去,用恭敬的口吻輕道:“請俞老出山?!毕壬^也不抬:“買賣已經(jīng)做完了?!毙P不甘心,又問:“您不歡迎嗎?”說話間突然想起宋皇后交給他的那枚赤色玉錢,連忙從懷中掏出來排在案上,發(fā)出一聲輕響。
先生這才放下書,含笑道:“來者即是客,豈有不迎之理?”伸手拿起那枚玉錢,信手拋了兩下,就收到不知哪里去了。他再把手凌空一劃,方才的小桌小椅全都消失不見,甚是奇妙。“皇后怕是在宮里呆得無趣了,想回去看看老師,又不好意思獨行,才想到來請我?!毕壬虼袅⒁慌缘男P招了招手,“走吧?!毙P連忙跟上來。
走前先生別有深意地扭頭朝墻檐上的青瓦一望,上頭的朱雀繪像也向他一眨眼,然后又變成死物的模樣,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不做買賣很久了啊……
桃李
巷頭口說書的老何把今天的故事講完,手上的扇子一揚,喝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人群便自覺散去,如水銀瀉地般流進巷子里,很快消失不見。天邊忽然飛來一道劍光,上面似乎還立著一位青衣女子,老何見了,藏在袖里的手不易察覺地攥緊了,似是自言自語道:“都趕著回去一趟啊?!闭f完也沒入幽深的巷子里。
一時間,沿途數(shù)十座城中人都見到了劃過天際的那道劍光,不少人有所反應(yīng),似是憶起往事,不約而同地向南邊趕去。
己亥歲末,天下風(fēng)云變化起。
庚子新年
長江之濱,有城海陵,傳有鳳棲焉,故又謂鳳城。鳳城有名門,以書香世家鄒氏為最。鄒府在城南,鮮有人至。
今日是庚子新年,未到雞鳴三更時,鄒府門前小院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最靠前的,是宋皇后。她今天并沒有穿著宮里的華貴衣裳來,只是披著一件普通的棉布冬衣,唯獨閃亮的是頭上別著的九尾祥鳳含芳簪,此簪看來于她意義非凡?;屎蟛粫r扭過頭去與身后的俞老攀談著,多是因年未見的故友今日再逢,欣喜不已。分立于門前石獅兩邊的人還有手捧一只茶罐的陸氏,手執(zhí)葦桿的姜氏,叉腰而立的女劍仙婧。太陽漸漸升起,門前的人也越發(fā)多了起來,棋圣申氏,說書的老何后面跟著一大群人,行業(yè)各不相同,卻又彼此相識,都走了過來。諸人今日匯聚于此,目的只有一個。
時辰差不多了,宋皇后上前輕輕叩門,朱紅的大門被人緩緩拉開,今天開門的竟是鄒家的族老,鄒老頭子,頓時門前所有人垂首一拜:“老師?!编u老頭子似乎早就料到,捋著長須呵呵笑道:“既然來了,那就都請進吧?!?p> 眾人陸續(xù)進門,鄒府大院里,一片熱鬧景象,老頭子當(dāng)年的學(xué)生,全都來了,這是一次意義非凡的相聚,時隔多年,大家早已進入各行,再見面時,卻依然倍感親切。
桃李遍天下,殊途同歸,尊師之心未曾改。
庚子新年,九州風(fēng)云動,天下英豪現(xiàn),昔日桃李,新年聚師門。